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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徐正沅便去而復返,他站在宅子門口的路燈下,做了個「請」的手勢,接著傅九思便看見一個人從他身後的繁華邁步進了眼前這方黑夜。
待看清人臉,他皺了皺眉,為何是他?
二十分鐘前——
陸免成食指輕扣扳機:「別動。」
那人身子一僵,隨即依言止了動作。
「轉過來。」
那人緩緩轉身,像戲臺上青衣的身段,柔美修若而風骨自成。
「我本來還想著給你一次機會,沒想到你這般心急,」陸免成聲音裡隱隱些失望,「賀老闆。」
賀玉安垂首而立,身旁是一隻密碼箱和一疊翻開的檔案。
到了這地步,他已然無話可說。
「你為誰做事?」陸免成陡然聲厲,「日本人?還是……」
他依舊無言。
陸免成打電話命徐正沅速來,結束通話電話後,兩人相對而見,一坐一站,如他們往常評戲的模樣。
一支煙後,陸免成不再心焦,只胸口裝著一團散不開的濃霧,壓得人難以呼吸。
他點燃第二支煙,深深地吸了兩口,任尼古丁充滿肺泡。
「你的那位『老鄉』,叫秦江的,已經被抓了。」
賀玉安身子一顫,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三天三夜,我們牢裡的規矩你懂,之所以現在還留著這人一口氣,是因為我想聽他親□□代,」陸免成盯著他,要把刀深深地刺入這個人的心臟,「只可惜,他連你的名字也不肯提起。」
賀玉安睫毛簌簌發抖,忽然,他抬起頭,語氣急迫:「我跟你走!你放過他。」
陸免成嗤笑一聲:「放過他?我是軍人,他是特務。你覺得我能放過他?」
他斂了笑,眼裡裝著寒冰:「賀老闆最後這齣戲,唱得實在是糟透了。」
傅九思再次進入大宅時,陸免成已經重新回到客廳。
然而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人有哪兒不太對勁。
「你沒事吧?」他有些擔心。
陸免成抬眼望向他,看著看著,忽然綻出一個笑:「明日跟我去看戲罷。」
傅九思一愣,搖了搖頭:「不去。」
卻沒想到陸免成一口答應:「好,不去就不去。」
他又愣住,隨即看向他,卻倏然被這人眼裡刻骨的疲憊所刺痛。
他隱隱意識到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但是陸免成不會告訴他。
他總有無盡的秘密。
「……也不是不能去,」他難得扭捏,「看誰的戲?」
「……雙雀樓,墨玉蘭唱桃花扇。」
「墨玉蘭?」傅九思愣了愣,「他不是唱京戲的麼?」
「他如今在上海落腳,如何敢不把崑曲拾起來。」
於是兩人便這般說定了。
第二日晚上看了戲,陸免成被傅九思拖去吃夜宵。
那是一家藏在外灘角落裡的西式餐廳,入口是一處不起眼的小巷,轉過角去上一小段樓梯,兩側的欄杆上爬滿了黃木香。
陸免成不愛吃西餐,但今日是傅九思帶路請客,他便隨了。
傅九思也不曾與他商量,開口就點了幾樣:「茄汁千層面,迷迭香烤羊羔排,檸檬汁澆牡蠣,一隻烤雞,一份烤蔬菜,一份杏仁小圓餅,一份巧克力冰激凌。」
陸免成感到好奇:「你那肚子是什麼做的?大晚上的又是面又是羊又是雞,吃了睡得著麼。」
傅九思道:「又不是非得吃完,就想讓你嘗嘗。」
菜上的很快,千層面被盛在兩隻印花瓷盤裡,陸免成先嘗了一口,愣住,接著又動刀叉:「……味道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