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五(第1/3 頁)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的一天。
古城下了當年第一場雨。
張清林從印刷社出來,懷裡抱著很多書。
“清林,那我就走了,咱們等秋天約喝酒。”
“好的。”
張清林扶了下自己的鏡框,揮手跟別人告別。再回頭間,看到印刷社的黑底銀字匾已經被換下。
朱蘭從工廠下班路過,看到張清林就下了車,推車走在他身邊:“今天就摘匾啦?真是多一天都不願意等呢!”
張清林點點頭。
“晚上來我家裡吃飯嗎?”
“不了,謝謝。”
朱蘭聽到後突然將車橫在他面前,抬頭看著他:“那我去你家行不行?”
“都是鄰里街坊,你來我家裡做客,我們家自然是歡迎的。”
朱蘭聞言一笑,把車移過來給張清林放行。張清林走路比平常快一些,速速拐進巷子,消失在朱蘭視線中。
張清林到了結婚年紀,父母想為他操持婚事。性子向來恭順的他對婚姻大事就一個態度:自己做主。
長輩是看中朱蘭的,她家在古城也算大家族,頗有一點家底。加之朱蘭的工作也體面,對張清林也非常上心,長輩們就覺得這似乎是一門好親事。
細雨如絲,張清林沒有撐傘,頭髮微微溼著,外套罩在書上,怕它們被這場雨打溼。他的家在清衣巷靠裡的地方,百十年的書店,去年才重張。
一個姑娘在書店門口把傘撐起,單手抱著兩本書,回頭看到張清林,對他點點頭,走了。是裁縫鋪子家的女兒春早,早年養在鄉下,去年才回來。春早穿著一件霧靄色的短褂,袖口繡著一個小桔燈,經過張清林身邊的時候微微移了傘,怕雨滴落在他身上。
“春早。”張清林終於鼓起勇氣叫了她一聲,可叫完了又不知該說什麼。
春早停下來,站在兩步遠的地方,微微一笑:“其實我不叫春早。春早是長輩們起的小名,我叫蔣之恩,意思是生下來不容易,要知恩圖報。”
“那我還是叫你春早吧。”張清林笑了:“知恩圖報,感覺有點怪。”
“好。”
“你又來租書?回去還要謄抄?”
“是。”
春早在鄉下有幾房親戚,親戚家裡都有小孩,被春早教識字,也都愛上了書。可書是稀缺物,又貴重,就租回去謄抄下來,有序傳閱,能省不少錢。
張清林是聽父親說春早抄書的。
“我走啦?”春早抬頭望天,一大團烏雲緩緩滾過來:“要下大雨了。回見。”
張清林因為遇到春早,進門時候臉還紅著。把書放到桌上,去到院後換了一件乾淨衣服,胳膊肘那裡因為常年在桌面摩擦變薄,打了兩塊補丁。
“我幫您。”張清林扶著梯子讓父親從上面下來,他上去繼續對書目。弟弟張路清從外面回來,說:“經常來店裡租書的春早你們還記得嗎?”
“剛走。”父親扶了扶花鏡:“怎麼了?”
“剛剛聽麵館的爺爺說她要嫁人了,市長家的公子。”
張清林拿著書的手頓一頓,聽到父親說:“春早是個好姑娘。市長家的公子,不瞎。”
“就來這租幾次書,您就知道人家是好姑娘了?”張路清笑了。
“能靜下心來看書抄書的姑娘,至少心性是穩的。”父親摘掉眼鏡:“你讓朱蘭抄一次試試?”
母親從外面進來,敲了敲手中的木盆:“朱蘭怎麼了?我就看朱蘭好,性格好、家境好。”
張清林知道母親下一句大概就是“朱蘭看上清林,也是清林的福氣”。他不喜歡聽這樣的話,下了步梯拿過門邊的舊傘:“我出去打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