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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沒有腐爛到這種地步過。膿血從他身上淅淅瀝瀝地淌到地上,一串連著一串,像極了女人來月事時的模樣。時不時身上便會爛掉一塊肉,&ldo;噗&rdo;一聲趴到地上,上頭白白的蟲頭密密蠕動。
掛著他的城樓下面已經沒了圍觀的人,連守城的兵都站得遠遠的,因為腐爛的惡臭實在令人作嘔。
城樓朝北,陽光從東到西,在他身上畫了個圓潤的弧線。李柔風從來沒有如此憎惡過陽光,每一縷落在他身上都好似酷刑。不過現在的夕照,只剩下了最後肆虐的餘暉,快結束了,他想,還有多久?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還是他僥倖能再過一夜,然後像露水一樣在明日的晨曦中晞滅?還不曾化過骨,他也不知曉。
娘娘啊,娘娘還會來嗎?他對她還有未兌現的承諾。可他忽然又不希望抱雞娘娘來,他知道自己已經不成人形,現在這個樣子,他希望誰也不要看到。蕭焉活著回來了,蕭子安死了,他變成陰間人身上所帶的深重執念,其實已經完全化解了。若是現在讓他化骨,他也沒了什麼遺憾。
只是……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再聽一聽蕭焉的聲音,他更想‐‐
再見一見那簇蓬勃的火焰。
他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最後一縷夕暉從他身上挪開了腳,他像是從沸水鍋裡被撈出來了。喘了口氣‐‐他其實已經沒了氣可以喘,胸口已經見了肋骨,大半邊臉也沒了。城樓上依然很亂,他聽到守城士兵的皮靴聲飛快地來來去去。
&ldo;換旗!&rdo;&ldo;又換?今天這都第三回了!&rdo;&ldo;讓你換你就換,哪來那麼多廢話!&rdo;&ldo;這不還是&l;蕭&r;字王旗麼?&rdo;&ldo;你蠢麼!沒看見這是黑邊蕭字王旗,不是紅邊蕭字王旗?澂王大軍已經到了!&rdo;&ldo;澂王?!澂王還活著?!&rdo;
&ldo;死而復生!那是天命!&rdo;
名為&ldo;緣覺&rdo;的小王子在王位上只坐了一個時辰。澂王擁兵從南門入城,並未受到什麼抵抗。太亂了,楊燈已經神志不清,奄奄一息,其軍隊人數雖眾,然而群龍無首,內鬥不止,還得與吳王昔日勢力對抗。一身凜然鐵甲,面容清癯的澂王,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擺開大旗,沉默然而威懾地入了城。
這本就是他的城。他本就是這座城的王。
滿城的百姓皆向澂王的王旗下跪。澂王就那樣不著盔地端坐馬上,那葦葉般的眼睛,豐茂水糙一般的睫,此刻盛滿了參天威勢,又冷,又鄭重。他讓每一個人借著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都將他看得清清楚楚,又讓每一個人在看清了他之後,又臣服地垂下眼去,向他稽首而拜。
他要收服每一個人,這個亂世,只能有他這一個王。
他長驅直入,直入王宮,手撫金與鐵的王座,宛如探囊取物。
內侍和宮女們瑟瑟發抖,都以為澂王將如楊燈處置吳王后宮一般,會立即取了小王子性命。
那名喚&ldo;緣覺&rdo;的小王子竟也不哭,在澂王的手掌中,扯著嘴角,一雙漆黑的葦葉眼將澂王瞪得死死的。
尚是嬰兒,眼中竟有兇狠之意。
澂王冷冷地注視著小王子,掀起他的衣襟看了一眼,遞與身旁的人,昂首命道:&ldo;送回大慈恩寺去,好生看守。&rdo;
&ldo;是!&rdo;
那些跪著的內侍和宮女們紛紛瞪大了雙眼。
澂王在親衛的協助下卸了鎧甲,一身玄色王衣,清清冷冷,威儀堂堂。他坦坦然一撩袍,緩緩落身於王座之上,山、河、既定。
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