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忍冬生(第1/3 頁)
望枯一睡,晨昏難分曉,日月又幾輪。
只是,臉被什麼鳥兒啄疼了,險些要弄出窟窿來——
“出這麼大事都能睡一天一夜!今日我非把她叫醒不可!”
這扯著嗓子大喊大叫、比公雞打鳴還聒噪的,不是烏鴉忌孱,也想不出第二妖了。
“好啦,望枯想睡就讓她睡,想必是累壞了罷。”
今日卻多了個溫柔的聲音將他阻撓。望枯吃軟不吃硬,聽著也覺親近。即便倦得再睜不開眼,也會卯足了勁去看她。
“我看未必,唉,都去磐州了,碰著這麼群人精,怎麼還是不長心眼,苦吃少了罷——”
此聲嘹亮,既不謬讚,也不說衰詞,像個只知評頭論足的酸秀才,卻心比天高,還要充個狀元郎,說教旁人。
真與蒼寸師兄有八分相像。
但望枯如今醒了,盯著天頂,又覺哪裡不對勁。
先是失明,後又疼得撕心裂肺。
疼過勁後,便沒了聲息。
想來,是風浮濯把她藤身修好了。
那人瞧她一眼:“得,醒了,也傻了。”
對了,應是先有他,而後有蒼寸的。
——魚兒為她上岸了。
一個一頭荒草色髮絲的姑娘探出頭來,矮小卻不過分精瘦。她昂起笑眯眯的臉,臉龐寬得像南瓜,雙眼則是南瓜籽,沒有靈動,甚至有些木然,卻拂煦又可人。眼下有幾點發黃的斑,笑一笑,能把烈日都醉倒。
她一現身,世間也輕盈,隨時迎風翩躚。
她是望枯最要好的摯友,吹蔓。
吹蔓:“望枯!你可算是醒了,連著三日,我日日守在你的身旁,還幫你攔住忌孱與別淺了,他們兩個一點都沉不住氣,不像我,只是靜靜等著你。”
她恨不得把“快誇誇我”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望枯一瞬不瞬地打量她:“吹蔓,真是謝謝你,許久未見,可有安好?為何覺著,你比幾月前瘦了……”
另一妖不耐煩打斷:“行了,她一日吃六頓,說要把你不在的這份都補回來,貪得很,瘦在哪裡?這厚臉皮半點沒動!”
“初看此人其貌不揚,再看時又覺有幾分耐看,一問何處來,《山海經》裡前幾頁。”——猶記忌孱的初評別淺化作的人形,把別淺氣得從水裡蹦出三尺高。
而後,人形就見得少了。
他眼睛是葡萄大,鼻樑是蔥杆挺,唇瓣有紅椒亮,臉龐是鵝蛋寬,耳朵是鮫人耳,眉心有龍鱗點。拆開看,定是一等一的好皮囊,可放在一塊,就是怎麼看怎麼怪異,唯有日久見多了——
但望枯是個粗人,再久也還沒看順意。
別淺:“不說這些無用的了,說點正經的。喏,你這藤怎麼回事?這修士有這麼邪乎?還能起死回生不成?”
望枯回頭看去,只見藤身堅而挺,周身有清塵繞,逐出死氣,只餘源源不斷的生機——像是,能豢養一方水土。
不必賞秋菊,已有新草可看。
忌孱總算得空插話:“何止啊,你再看看你這身,嗬,哪還有那三步一倒地的樣子?別淺,快吐口水,給她當鏡子照。”
一個敢說,一個敢答。別淺還算有點良心,只是依牆沿而噦。
這水不濁,望枯探頭一眼,還真能看出差別。
皮囊不變,但華髮再生,厚了幾層。像是往皮包骨的身裡充了層氣,撐起了空蕩蕩的衣襟。膀子、腰子尤為明顯,圓潤得不止一點半點。
唇紅齒白,盡態極妍。
望枯:“還真是,莫非我不是枯藤了?”
別淺:“何止啊,還開花了,你是一人得道,卻不讓雞犬升天,還讓巫山也跟著遭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