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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上開始有點發熱。
唱機的另一邊,有一本檯曆,幾個日期上畫了圈。她拿起來一看,原來每個圈都是秦定邦給她送胃藥的日子。她輕輕摸了摸檯曆上的那幾個記號,好像能看到他做標記時的樣子。
笑意無聲無息地爬上她的嘴角,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已經笑了起來。剛才分別時他的樣子彷彿就在眼前。這個男人真是複雜而多面,他身上有江湖氣,又有書生氣,有正氣,好像又有點邪氣,當然還有霸氣。
可是對她,卻總是依著她……不對,也不總依著她,其實是總也不聽她的。
唉,想想就氣人。
梁琇覺得自己的臉上已經燒了起來。她抬手摸了一下,真有些燙,應該是紅紅的吧。
今天秦定邦幫了她多大的一個忙啊!不知藥房那條線上的同志撤離情況如何。不管是日本人,七十六號,還是法租界巡捕房,被哪一方抓住了,後果都難以想像。真是個千鈞一髮的上午啊。
梁琇在辦公室呆了有一陣,卻一直不見秦定邦回來,想必是被碼頭上的事纏住了。
她想,她若一直在這等著,只會分他的心,於是從剛才桌上剩下的那疊紙裡取下一張,提筆寫了幾個字。
剛停筆,張直就回來了。
於是她對張直道,「一會兒你跟秦定邦說,我已經吃飽了,回去了。」
「梁小姐,三少爺知道這事兒?」
「嗯,他知道。」
「好,正好我要去碼頭,我跟三少爺說。」
於是兩人一同出了公司大樓。張直奔著碼頭去了,梁琇攔了一輛黃包車,也往回走。出發時,她專門讓黃包車從康平藥房門前的那條路經過。
她遠遠看到藥房門緊閉著,沒見到裡面有人,周邊也沒發現鬼鬼祟祟的人。梁琇的心這才徹底放下,安心地回修齊坊了。
虹口,陽和館。
屈以申剛剛好不容易嚥下了一條章魚須,整個食道都往外反著腥氣。
除了胡三妹做的魚生,其他的生東西,全都讓他難以下嚥。他看著面前還擺著一盤生馬肉,更是沒了食慾。於是乾脆放下筷子,一條腿盤在榻榻米上,一隻胳膊扶在支起的腿上,抬頭看著桌對面。
那個一連吃了幾口生馬肉的男人,正向他這邊舉起酒杯。
屈以申冷眼搖了搖頭,那男人嗤笑了一聲,仰頭一口喝乾。後背那個異常的彎曲,讓男人時不時就要調整一下坐姿,每費力地動一下,就咒罵一句。
屈以申彷彿已經適應了席間詭異的氛圍,面無表情道,「藤原介,今天該說的也說完了。你要沒什麼事,我就走了。」
「別呀,屈先生,我這吃的正好呢。你要是走了,剩我自己一個人在這,有什麼意思?」說著又往嘴裡塞了一塊馬肉,連芥末都沒蘸。
小小的隔間裡迴蕩著奇怪的咀嚼聲,讓人骨頭髮麻。
突然,榻榻米的推拉門被拉開,「中佐……」
話音未落,藤原介抄起桌上的酒杯便砸到了門口日本兵的額頭上。
屈以申尋聲望去,只見那個兵壓低了頭,一聲不吭地站著,任由額角的血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誰讓你直接開門的?」
「我錯了。」
「把門關了,滾!」
「是。」
雖然兩個人說的日語,屈以申卻都聽得懂,但他並不願意講日語,所以他和藤原介的對話都用漢語。藤原介是半個中國通,即便偶有措辭上的磕巴,也足夠他二人交流。
門外的日本兵慢慢把推拉門又合上,屋裡能聽到他走遠的聲音。
「你對你的兵好一些,他們會感念你的。」
「你懂什麼?婦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