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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礙於情面,不肯開口,方忸忸怩怩塞了一枚扳指給自己。她接過扳指,低聲說了句“謝謝”,卻還是難抑聲中歡躍。
他頗為惱怒,或約略赧然,抬眼瞪著她問:“笑什麼?”蒼白的臉頰憋得緋紅,朗朗月色下看得極是真切,而她則忍不住笑意,洩洪般縱聲大笑,驚起了一林山鳥野鷺。
在他的怒瞪之下,她好不容易收斂了笑容,說道:“你說你,明明知今日是何日,還偏裝作不經意。再說這枚扳指罷——”她把玩著手中的扳指,繼續說道:“雖則實用,可你何曾見有女子佩鐵扳指的?”那烏青的扳指收括了月華,正泛著晦暗之光,做工卻略顯粗糙,置於暗處看去,似是一塊小木炭一般,毫無美感可言。
他憋足了氣,張嘴欲言,卻又無所言而止,最終只是訕訕道了一句:“我見那烏夜便是佩鐵扳指的,她挽弓多年,也不曾見指上損傷分毫。想來也是有些用處罷,便從屋裡翻出了一個,不知是什麼年頭的,你若不喜,儘管還我便是了。”
分明是弱冠年紀了,他卻還似束髮少年般不諳情理。她只得含笑搖頭收下,嘴裡唸叨著:“沒想到棺材臉也有稍稍開竅的一天,我還以為這輩子皆是入土為安了呢。”
他剛要駁兩句“妖女”,她卻抽出腰間別著的竹笛,對他微笑道:“生日年年有,棺材開封可不多見,今日我便給你吹一曲,簡單些可莫笑話。”言罷,竟當真執笛而作。
笛聲歡躍,似是跳蕩的無邊月色,傳到蒼山的另一頭去。並無太多技巧,也無繁雜的指法,只是簡單地散播著愉悅的清音。
他聽著,竟有些恍惚了。靈動的樂律如清泉擊石般脆促,穿越了山林,穿越了月光,在整片大地上回蕩奔跑,縱然簡易,卻有著不可思議的張力,緊緊收攏了聽者之心。
曲子很短,反覆了兩遍也不過半柱香功夫,曲終時,山裡靜得出奇,他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她見他不說話,反覺比譏諷更令人不安了,便摸了摸腦袋,訕訕道:“是個鄉野調子,我也不懂什麼高山流水,只是吹著玩兒罷了。”她倒有些後悔了,想來是要被這棺材臉嘲笑了。這首《歡樂頌》是中學時音樂課上老師教的,算到現在調子只記得七八分,方才可還有些即興演奏,本便曲藝生澀,如此這般更是不堪入耳了。
他卻驀然肅穆起來,問道:“這曲子是何人教與的?竟如是清越。聞音樂千百,亦不曾有曲調若此。雖則奏藝欠佳,曲子卻是極好的。”
“李白,一位世外高人,更多的便不便透露了。”她堪堪答道,算是又給李白戴了頂帽子,惟願他不再深究。
所幸他也不過一問,便若有所思般點了點頭。她恰要將竹笛收回腰間,怕再因此生事,他卻指了指那笛子,說道:“借我一下。”接過竹笛,擦了擦,似要抹去她先前留下的痕跡一般。
深吸一口氣後,他閉目輕吟起來,笛聲便自指間流瀉而出,似是盈著一手靜謐的白月光,溢位徐緩的溫柔。山裡極是空曠,笛聲可以傳得很遠,隨著月光灑滿了大地的每一個角落。秋夜初寂,更讓人聽著心生微涼。
飛雲月下,隴首水陌波光明滅,笛聲託著田埂的蟋蟀,輕酣徐眠。又越過小樹林裡最高的圓木,清弄三匝,飛掠蒼岫的另一頭,輕拂芙蓉浦裡的蘆花。
笛聲高緲無端,縱是她這門外漢亦知非是尋常。他的面色蒼白,與笛聲一轍,烏衣翻飛,身輕如燕,似要隨笛聲翱往天際一般,不可捉摸。
她在一旁靜聽著,很是忐忑,不知他今夜吹這一曲白月光有何用意。那笛聲循回往復,又流至山亭朱闌前,他放下竹笛,眸光粼粼如水。
她以為這一曲背後定有一番故事,或哀婉感傷,或血腥殘酷,正等著他傾訴這一路的風霜,好讓自己一展母性,撫慰這迷途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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