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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靜朝供桌後望過去,畫像似乎在微微掀動。不會是風。供桌上的蠟燭和隔壁的一模一樣,同樣熄滅不久。但香爐裡的香還在冒著裊裊的青煙,煙氣扶搖直上。這個悶熱的夏夜連一絲風都沒有。
裴玄靜感到一陣混沌的恐懼,不覺輕聲喚道:&ldo;崔郎!&rdo;剛才她憑著一時衝動闖進來,現在想要找個人來壯膽了。四顧茫茫,能依靠的唯有崔郎中。
可是隔壁毫無動靜。崔淼既沒有出現也沒有答應。
裴玄靜覺得頭昏腦漲。她模糊地意識到,自己現在退出去還來得及。但是四肢根本動彈不得,彷彿被一種無形的力量鎖在原地。她只能呆呆地瞪大眼睛,注視著東面的牆壁。
這間屋子的北牆掛畫,南牆和西牆各開了門,所以只有東牆是完整的。
就在唯一完整的這面東牆上,以行雲流水的筆墨寫著‐‐秦望山上,洗硯一池水墨;會稽湖中,乘興幾度往來。居足以品參悟之樂,遊足以極視聽之娛。及弟欣先去,向之居遊動靜,於今水枯煙飛。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
先祖子猷公,先叔祖子敬公,世稱琳琅。共評《高士》,齊詣謝公。子敬贊子猷量可以自矜,子猷彈子敬琴哀其先亡。每覽昔人興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嘗不臨文嗟悼,不能喻之於懷。
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裴玄靜的頭越來越暈,所有的字都在她的眼前跳舞。她一連讀了好幾遍,就是不明白文章寫的是什麼。卻又覺得詞句雋永,格調清雅,那揮灑自如的筆觸也著實賞心悅目。
似曾相識的詞句,似曾相識的書法……還有空氣中沁人肺腑的甜香。一切都是那麼美好,裴玄靜&ldo;咯咯&rdo;地笑出了聲。
&ldo;娘子,娘子!&rdo;有人在身後叫她。
裴玄靜沒有回頭。天旋地轉,現在她只要動一動就會暈倒,可是她堅持著,頑強地挺立在原地,等待那人來到自己面前。
&ldo;玄靜……靜娘。&rdo;
世上只有一個人能把她的名字叫得這樣溫柔,溫柔得可以把她的心化成一池春水。
是他,她終於見到他了!
裴玄靜熱淚盈眶地看著來人。&ldo;我總算找到你了,&rdo;她哽咽地說,&ldo;你躲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要讓我找得這樣苦?是我做錯了什麼嗎?還是你不再喜歡我了?&rdo;
&ldo;你在胡說些什麼?&rdo;
&ldo;是,我是在胡說。怎麼能怪你呢?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可愛的人……&rdo;
&ldo;娘子。&rdo;他伸出雙臂扶住搖搖欲墜的她。她趁勢倒進他的懷抱。多麼不可思議啊,他看起來瘦削蒼白,甚至有點弱不禁風,但是他的懷抱溫暖有力,足夠她陶醉其中。
裴玄靜輕輕喚出朝思暮想的名字:&ldo;長吉‐‐&rdo;
黑暗降臨,鋪天蓋地。
3
早上的朝會之後,按慣例憲宗皇帝將幾位心腹大臣留下,在延英殿裡繼續探討削藩的戰事。當今天子執意削藩,連年發動戰爭,雖然也取得了一些戰績,但是國家的財力和兵力都已捉襟見肘。今歲以來,討伐淮西藩鎮的戰爭進入膠著狀態,戰事向著曠日持久的局面發展。朝中主和的聲浪四起,不少朝臣紛紛勸諫皇帝停止勞民傷財的討伐,向淮西服軟以求安寧。極力主戰的憲宗皇帝陷入空前的壓力之中。
憲宗皇帝性格剛烈,從內心來說是絕不肯向叛臣逆子妥協的。在這種情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