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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嚴掏出手機,摁了兩下。
裡邊鈴聲響起,頓了幾秒,沈嘉才接起,不過沒有出聲,還是躺著,將手機放在耳朵邊上。
陸嚴聲音很低:「給你講個故事聽。」
沈嘉仍是閉著眼睛。
陸嚴說:「我坐牢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朋友,他非常會聊天,那幾年看我總是一個人,有事沒事就拉著我說兩句,特別樂觀開朗。我當時就很奇怪,這人怎麼跟沒事人一樣。有一天我就問他,怎麼進來的,你猜他怎麼說的?」
沈嘉沒坑聲。
陸嚴說:「他說偷東西的時候不小心觸電,傷了兩個人。」
沿岸的燈照過來,夜晚的窗外也明亮了些。
陸嚴繼續說:「我當時就想那是挺倒黴,後來才知道他老婆重病,在醫院一個星期就傾家蕩產,沒有錢,醫院把藥停了,他籌不到錢只能去偷,錢沒偷到,把自己弄進來了,你說是不是更倒黴。」
沈嘉慢慢睜開眼。
陸嚴:「剛進來沒兩周,他老婆就死了。」
沈嘉聲音悶悶的:「後來呢?」
陸嚴說:「後來他一天比一天開心,大家開始都覺得很奇怪,慢慢也就習以為常了,直到他出獄前一天,他對我說了一句話。」
風很輕,夜很靜。
陸嚴:「他說,活夠了。」
沈嘉問:「什麼意思?」
陸嚴說:「我當時沒明白,直到我出獄才知道,他兩年前剛出來的時候就出車禍去世了。你說是不是很慘?」
沈嘉咬了咬唇。
陸嚴:「我每次絕望的時候,都會想起他,覺得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慘的人了,相比之下,我還活著,身邊的人也都還在,未來也有很多值得去做的事。」
沈嘉鼻子酸澀,閉上眼睛。
陸嚴:「要不我給你背一篇文?」
沈嘉擦了擦眼睛。
就聽他道:「自董卓以來,豪傑並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曹操比與袁紹,則名微而眾寡,然操遂能克紹,以弱為強者,非為天時,抑亦人謀也。今操已擁百萬之眾,挾天子而令諸侯,此誠不可與爭鋒…………」
他的聲音清朗,低沉,清風徐徐。
沈嘉沒有想到他居然背過了《隆中對》的全文,一時之間心裡頭什麼都想不起來,只有耳邊他的聲音,聽著聽著眼角流下淚來,睡著了過去。睡到半夜,發覺有人給她掖被子,迷迷糊糊之間,她看見陸嚴靠在椅子上,已經閉上眼睛。
翌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讀了這麼多年書,看到這樣湛藍的好天氣,卻只能想到耳熟能詳都快爛大街的這兩個詞,不知不覺也有些感慨,書能讀,讀而固者,智也。
審訊室外,沈嘉已經站了半個小時。
隔著玻璃窗,她看見孟真的樣子,已經隔了一夜,像是老了幾年,面容有些許憔悴,讓人捉摸不透。
張藝站在她身側,說:「現在所有證據都齊了,老趙忙了一夜,十分鐘前已經檢測出圍巾上的粘液和少量血液,確實是程鐵琻的。」
審訊室裡,孟真已經辯無可辯。
程誠:「說說吧。」
孟真低下頭:「我和周智認識很多年了,他對我一直很好。回江城之後,我們偶爾聯絡,他還給了我他父親房子的鑰匙。他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慫,把復讀當成習慣,總覺得只要念著高三,他父親就一直在,兜兜轉轉復讀了這麼多年,早已經跳不出去了。我那天去找他,就是想勸他,也是在補課班,見到了李欣,知道了她和我一樣的過往。」
往事來由在一瞬間,似乎回來了。
程誠問:「怎麼殺的李欣?」
「我把她騙去了周智父親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