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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櫃親自倒來兩杯薄荷涼茶,恭恭敬敬回答道:&ldo;差是比從前差了點,也還過得去吧。這會兒是飯後,生意一向不多,總要到得三四點鐘之後……&rdo;
櫃檯後面忽然冒出個人來,是王掌櫃的兒子王千帆。他剛剛坐在裡面看書,稍帶照料店面,頭是埋著的,故而心碧進來時沒有看見他。千帆聽到心碧向父親查詢顧客多少的情況,就想站出來為父親做個證明,誰知抬眼看到了四處張望的潤玉。千帆的目光立時被潤玉吸引過去了,他在小城裡從未見過這樣鮮潤活潑的女孩,他覺得從視覺到心靈都有一種極為新鮮和舒服的感受。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琢磨她跟心碧的關係,她從哪兒來,在這裡幹什麼,又為什麼坐在這裡像在家中一樣的自然鬆弛。
潤玉察覺到背後千帆的注視,回過頭去,展顏一笑。她認識千帆,很小的時候他跟他父親到家裡來過,那時他矮小瘦弱,總是皺了一雙眉毛,嘴巴緊緊閉住,一副深思熟慮的小人精模樣。他從不抬頭注意這個家裡的女孩子們,所以他不認識潤玉。潤玉卻是認識他的,儘管如今他高出她一頭,他嘴上長了茸毛,眼睛變得聰慧明亮,嘴角的線條也有了幾分剛毅,潤玉還是能認出他來。
心碧坐下來略略歇息之後,便帶了潤玉逐一地去看店裡的料子。王掌櫃跟在後面一步不拉。千帆仍舊在櫃檯裡站著,一本新從上海郵寄來的雜誌還握在手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粘在了潤玉身上。
心碧一匹一匹料子地看過去。店裡新到了不少日本花紗布,但是這種布料做夏裝尚可,眼下卻是從秋天往冬天過了,她要給四個小女兒做棉袍,要買厚實的花嘩嘰,在布料裡翻來倒去怎麼也找不到。心碧笑笑說:&ldo;王先生怎麼過忘了節令了?花紗布在春天進貨才好,秋天進貨,買家很少,積壓一個秋冬才出得手去,銀錢豈不是死在這兒?&rdo;
王掌櫃嘴裡喏喏,臉上卻微微有點變色。心碧看在眼裡,已經明白這不是他的一時失誤了。以他幾十年做布店生意的經驗,秋天進了春天的貨,必是其中有原因的。有可能是貨主出了極低的賣價,差價部分就進了王某人的腰包。心碧心想,這樣做生意,濟仁不虧掉老本才怪。但是她不準備回去告訴濟仁,一是濟仁對王掌櫃信賴有加,說了反使濟仁對她不高興;二是濟仁身子太弱,受不得刺激,萬一他信了她的話,興師動眾要親臨店鋪查點這事,病因勞累生氣而加重,可怎生是好?倒不如裝個糊塗,日後慢慢再作打算。
這樣想著,心碧不露聲色對潤玉說:&ldo;娘要買的料子店裡沒有,不如再到別家店裡看看?&rdo;
潤玉說:&ldo;爹爹怎麼不讓店裡進些時新料子來?他該到上海去考察一次,那裡的料子看得人眼花,什麼天鵝絨、喬其紗、蘇格蘭呢、亞麻、凡立了……樣樣都比我們店裡的好。&rdo;
千帆的一切注意力本都集中在潤玉身上,聽潤玉說這幾句話,他立時便明白了她的身份。他感覺到一陣微微的驚喜,因為知道她不是轉瞬即逝的香氣,她的家在這裡,她是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人。他趕緊從櫃檯裡轉出來,攔在心碧和潤玉面前說:&ldo;我來替你們帶路吧,我知道有一家新開的綢緞店,可能會有點好東西。&rdo;
心碧的本意是要婉拒。她不喜歡這個年輕人一張誇誇其談的嘴巴和那些瞎七搭八的思想,尤其濟仁因他而攪進了一場官司之後,她對他更是戒備有加。但是沒等她開口,潤玉已經笑著答應了。潤玉一來因為回家後聽說了千帆的經歷,對他這個人頗為好奇,二是小城裡有學問見識的年輕人畢竟太少,她盼望有個人聊聊,說幾句外面世界多麼精彩的閒話。
於是心碧退到後面一步,改由千帆跟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