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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的廊沿下，有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站著，女的坐著。男的手裡拿一把摺扇，高挑身材，白淨面皮，頭髮一根根往腦後梳過去。心碧乍看嚇一大跳，以為是克勤，細看才見出眉眼間的不同。女的穿翠綠色提花緞子小襖，領口袖口鑲黑緞滾邊，耳朵上垂兩粒滴溜溜的翡翠耳墜，腳上是一雙白底綠面的繡花緞鞋。看她的年紀，不過二十上下，想必不是那高姓科長的原配了。

心錦搶前一步，對那女人介紹說：&ldo;這是我們董家的當家太太，前兒個剛從外頭回來。&rdo;又對心碧，&ldo;這位就是高太太了。&rdo;

心碧面帶笑容，先找把椅子讓心錦坐了，自己也坐下來，笑吟吟地開口道：&ldo;高太太竟有如此年輕漂亮，真是不見不知道呢！這院子讓高太太住著，可不是給我們董家添了光彩？別人要說起高太太怎麼怎麼，我們聽著心裡也喜歡哪！&rdo;

高太太臉上開始有了點笑容，對那男青年吩咐：&ldo;你先進房去坐著，我一會兒就來。&rdo;又有意無意地解釋說，&ldo;我表弟，今日剛從上海來的。&rdo;

心碧順勢奉承一句：&ldo;高太太原來是上海人，怪不得……&rdo;

高太太脫口說：&ldo;董太太也不像本地人呀！&rdo;

心碧不置可否：&ldo;老了，在海陽二十多年了。孩子都生了一大堆，如今有用的不多，倒是一個個張著嘴要吃要喝，日子愁死人呢！&rdo;她移動了一下身子，又說，&ldo;不瞞高太太，我家老爺過世得早，又沒有留下多少田產店鋪，好歹有這幾間房子，原先也是自家住的，後來缺錢花了，沒辦法，老老小小擠一擠吧，說是騰些房子租出去，手頭也好弄兩個活錢花花。你看看，說出來丟人不丟人？唉，孤兒寡母不容易呀！&rdo;

高太太自然是個聰明人，心碧這幾句話才一出口，她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那張白嫩的臉子略略一沉，軟中帶硬地：&ldo;董太太，你剛回海陽，怕是還不曉得我家老爺是做什麼事的吧？&rdo;

心碧忙答：&ldo;不用問得，總是在衙門裡做著大事情、要緊事情的。&rdo;

高太太翹起一個蘭花指，輕輕彈去衣袖上的一處髒物，曼聲曼氣地：&ldo;你曉得就好。要說，在衙門裡辦事，薪水拿不到幾個，人是要多辛苦有多辛苦，有辰光黑天白夜都不著家，剩我一個孤孤單單的，這碗飯並不好吃。可是話又說回來，我家高老爺為百姓辦事，百姓自然曉得幫襯他，孝敬他。你看看我這裡吃的、穿的、用的，都是米店老闆、裁縫店老闆、雜貨店老闆自動送上門來的，我這裡要給錢，人家還不肯要呢！&rdo;

心碧心裡有氣，臉上始終忍著不露出來，仍舊是帶笑地：&ldo;理倒是這麼個理，只是我們家跟別人家又不能比，我們家老爺沒了。若老爺在，別說借你幾間房住，就是送你幾間又怎麼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大姐你說是不是呀？&rdo;她把頭轉向心錦。

心錦忙說：&ldo;那個自然。海陽城裡打聽打聽，誰不知道董家老爺在錢財上是最捨得出去的。&rdo;

心碧嘆口氣：&ldo;男人是裸搖錢的樹，樹倒了，一家老小隻能撿點地上的果子吃吃了。&rdo;

高太太若無其事地坐著，毫不為她們的話所動，開始研究和欣賞自己的手指甲，把兩片手掌翻來覆去，先迎光照照，再遠遠地伸出去眯縫了眼睛看，明顯地表露出她的不耐煩。

心碧說：&ldo;高太太？&rdo;

高太太似笑非笑：&ldo;我要說你們兩個人不識相吧，是我這張嘴太損。實在呢，你們也果真有些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