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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丈夫的肩頭流淚,反覆唸叨著“命運善嫉”這四個字。
她說:到底嫉妒我們什麼?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非要懲罰這麼好的一個孩子……
最觸目驚心的,莫過於中年人的傷心。
一對中年夫妻攤開手掌,彼此給對方拭淚,邊嘆氣邊拭,越拭越多。這一幕看得我有些難受,但更多的,是一種難言的尷尬。
猶豫再三,我說:大姐,你們的遭遇我很同情,我知道治白血病要花很多錢,也大略知道你們的收入水平,但是實話實說……不是我見死不救,這個忙,我或許很難去幫。
我說:對不起,越陽是個好孩子,但我並不是個有錢人。
他們倆連聲說“不不不”,用力地在我面前擺手。
那個父親苦笑著說:大冰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來找你要錢的,我們當了一輩子教書匠,窮歸窮,骨氣還是有的……
況且,他輕聲說,我們越陽,現在不需要錢。
大過年的,你們不在醫院陪孩子,反而千里迢迢跑來找我?
不需要錢,那需要什麼?
(五)
那位父親攬住妻子的肩膀,再次幫她擦了擦眼睛。
他抬頭看我一眼,又低下頭,慢慢地說:……兒子很樂觀,他媽媽都要崩潰了,他還反過來安慰她,變著法子逗她開心。他從小就這麼懂事,生病了還這麼懂事,他越這樣,越讓人心疼……
這是個遭罪的病,生病的這兩年,越陽嚐盡了各種化療的苦,每天吃藥打針抽血……但化療間隙病情較輕時,他總不忘學習,我們給他請了家教,文化課與吉他兩不耽誤。
醫院裡的人都喜歡他,護士喊他小鮮肉、小粉團,他給大家彈吉他,大家都給他打氣,他也堅信自己能好起來,經常對我們說,等我病好了怎樣怎樣……
2014年5、6月份,越陽的病情確實好轉了,還重返了教室,上午上半天課,下午在家休息,期末考試竟然還考出了非常好的成績!我兒子是最棒的,從小就是這樣,不管生不生病都是這麼棒!
聽到那個父親說到這裡,我鬆了口氣,一句“恭喜”還沒來得及出口,又生生嚥了回去。
那個父親低著頭,愈發佝僂了,鼻尖上清清楚楚懸著一滴淚。
……我們以為他幾乎痊癒了的時候,7月份的骨穿報告也出來了。
骨髓裡的壞細胞有點兒反跳,醫生建議要連續加打四到六次化療才行。於是我兒子又開始了連續化療的歷程,很痛苦,不是人遭的罪,那麼小的孩子……
前四次化療進展很順利,每次都完全緩解。
第五次化療後,他媽媽拿到骨穿報告,哭得肝腸寸斷!我也被這個晴天霹靂轟得差點兒暈倒。
天大的玩笑!這次骨髓裡的壞細胞比7月份那次要高得多,是真正意義上的復發!
瞞不住了。
我把這個復發的壞訊息告訴兒子,他竟然出奇地平靜。
他對我說,爸爸,沒關係的,咱們再接著化療。
我憋著眼淚躲到門外去哭。
孩子,你和我說話的口氣像個成年人一樣,你為什麼這麼懂事?你難過你失望你哭你叫你喊出來啊,爸爸不怪你啊,為什麼反倒要你一個孩子來安慰爸爸……
化療越多,對人體的傷害越大,恢復起來也越難。
其實他已經對化療很恐懼了,每一次都是上刑啊……我不明白,他一個小孩子到底是靠什麼才忍下來的。
兒子再次住進浙江省第一醫院。
而我則跑北京、跑河北,聯絡骨髓移植事宜,必須骨髓移植了,沒有別的辦法了。醫院聯絡好後,我把我們一家人的衣服和被子都託運到了河北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