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章(第1/4 頁)
偌大的公主府會客花廳, 落針可聞, 只餘更漏聲滴答作響。李瑾月坐在正位之上,雙眸冷厲地望著跪伏於下首的沈綏。她狠狠咬著牙,彷彿在忍耐些什麼。良久, 李瑾月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開口問道:
“沈司直, 我是軍人,不好打機鋒。我且問你, 你為何要輔佐我, 須知聖人諸多子女,我是最不可能登上皇位的那個。你為我謀劃這些,無異於犯上作亂, 我若沒有你所說的凰飛九天之心, 你今日就該伏誅!”
沈綏直起身來,平靜道:
“公主不願打機鋒, 綏亦不願。只是有些事, 綏當下不便告知於公主。公主疑惑綏之動機,這是人之常情。綏只能說,輔佐公主是綏一直以來的願望。公主是否有凰飛九天之心,只有公主自己知曉,綏並不能確定。但這許多年來, 公主始終堅持從軍從政,恐怕並不只是因為聖人相逼,您自己也有建功立業之心, 才當如此。”
“哼,妄自揣測人心,小道也,這便是你沈伯昭豁出性命的理由?”李瑾月顯然並不相信沈綏的解釋。
“那好,公主說這是小道,綏便來說說大道。公主,出生於長安元年,在您幼年七到十三歲的這段時期,應當經歷過三次較為重要的政權爭伐。神龍政變、唐隆政變以及太平公主府滅門事件。神龍政變,張氏兄弟伏誅、一代女皇則天聖人被迫退位;唐隆政變,韋后、安樂公主、上官婉兒伏誅;太平公主府滅門事件,則不必多說。
這三次政權爭鬥,其實可看作是自武皇登基以來有所抬頭的女權,被一點一點鎮壓而下的全過程。直到太平公主府滅門事件發生,象徵著女權被全面壓制。女子愈發不自由、不得志,與武皇登基之前的狀態相比,有過之無不及。這或許便是抬頭後必會被壓制得更猛的鐵則。
公主自幼目睹這一切,身為女子,您內心是怎麼想的呢?您若說您逆來順受,對這一切並無任何感受,說出去怕是誰也不相信的。聖人為何會猜忌您,必是在您身上看到了野心,看到了這些前輩女子身上曾看到的野心。他之所以借用武惠妃壓制您,是因為在聖人心中,武惠妃之威脅,並無您這般令人忌憚。武惠妃不過一介後宮婦女,無甚見識,除了在後宮興風作浪之外,掀不起太大的波瀾。她背後的武氏早已式微,也無外戚干政之憂。而您,連年在外征戰,軍中威望極高,又開府建司,有自己的幕僚謀士,您的一切表現,在聖人眼中看來,都極具威脅性,尤其是對他的太子。
聖人知您是一塊精鐵,需不斷煅燒敲擊,才可百鍊成鋼。因而這許多年來,他不斷地將您派去外面,磨練您,敲打您,為的是將您鍛造成為帝國最鋒利的劍。而更重要的是,他要在這鍛打的過程中,抹去您自身的野心,使您成為一柄無心之利劍,好交與他的後嗣支使,繼續鞏固我大唐皇室之皇權。
但是公主,綏從不覺得您的心可以被磨滅。您志存高遠,是您的兄弟們所不能及的。綏曾拜讀過您的一篇政論,針砭時弊,直指要害。土地兼併,均田制崩壞,府兵制消亡,藩鎮軍閥集權做大,字字句句切中要害。此等見識,您的兄弟們誰也沒有,他們只懵懵懂懂於這盛世幻境之中,早已被歌舞富貴衝昏了頭腦。只有您,乃當握天下之權柄,才可解我大唐之危難。
綏,雖不過六品司法官一名,卻也見不得我大唐衰微,乃至分裂動亂。這盛世危情,既然我已看到,便不可坐視。綏位卑未敢忘憂國注1】,亦想出一份微薄之力。斗膽來尋公主獻策,即便公主不納策,綏雖死無憾。”
“好,好一個‘位卑未敢忘憂國’,好一個‘當握天下之權柄,解我大唐之危難。’是瑾月狹隘了,沈司直,不,沈先生目光如炬,洞徹世事,瑾月感佩。”李瑾月從上首位走下來,走近前來扶沈綏起身。
方才沈綏那一番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