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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晌早早了結了這一日的事務,——他最不喜歡拖工的,總比旁人手腳快些,從行裡出來,離晚飯還有些時候,正好先去喝一盅。
后街上有一個開了好些年的小酒鋪,就兩間屋子,櫃檯佔了半間,剩下一間半放著些小桌子、大酒缸,供人圍坐。
每年立夏開始,白日裡這酒鋪坐人的屋子四周就都不上門板了,只留個頂和柱,四面透風,十分暢快。到了端午之後,日頭越來越曬,還會搭起天棚來遮陰。入秋之後就撤了天棚,漸漸半上了門板,等到風緊氣寒時候,裡頭就生起了火爐,一撩簾子進來,撲鼻熱烘烘的酒香,叫人坐下了就不想出去。
如今秋風剛起,正是半開門板的時候。
趙老三進了門,老闆娘瞧見了便同他打招呼:「今兒來得早啊。」
趙老三便笑:「中飯吃的大包子,省了功夫了。」看看櫃檯上排開的大瓷盆大食盒裡盛著的各樣葷素冷盤,好生遲疑了一回才道,「給我拼個肚片和醬鴨胗,再來兩個素的,今兒熱乎的有什麼?」
老闆娘道:「有糊塗湯、三蒸魚乾和小串葷素丸子。」
趙老三忙道:「那來碗糊塗湯吧,大碗的。」
一會兒菜就端來了,一個長盤裡一半糟肚片略帶著凍兒、一半醬鴨胗切得飛薄夾起來紫紅透光,一碟子芫荽梗子拌豆腐絲兒,一碟秋毛豆拼半茄幹,又一大陶碗,稠稠一碗熱香撲鼻。
趕緊先端過大陶碗來吃了幾口,又把幾樣菜都嘗了,才想起來還沒要酒呢。
又叫酒,老闆娘問:「要米酒燒酒?」
趙老三瞧瞧跟前的幾樣菜,道:「要燒酒,不用熱。」
老闆娘一會兒給端來一個小角壺,一個小盅兒。
趙老三自倒了一盅,酒色碧青,入口醇香,嚥下去略待片刻,就能覺出從喉至肚裡暖洋洋一道。
一會兒相熟的人陸續來了,許多都是同他這樣,一天的活兒幹完了,回家之前先過來喝一盅鬆寬鬆寬的。男女都有,有幾個婦人坐下還沒點菜就先要酒,瞧著癮比他還大。
吃了酒要回家吃飯的多半就要一個冷拼,再大不了要碗熱湯,少有他這麼擺開陣勢吃喝的。大夥兒一圍坐,就著酒說話,什麼天南海北、江湖廟堂、街坊趣聞、東家長西家短,都能當個談資。
發牢騷的,吐苦水的,背後發狠咒人的,什麼都有,什麼話都有人聽,再不會冷場的。
這酒鋪就做到晚飯時分,不時有人來打了酒回去吃,——這鋪子裡許多酒,別處沒有這麼些花樣,有也沒有這滋味。就是數量不能保證,不定什麼時候斷檔就喝不上了,好在總有別的能續上。
趙老三一角酒喝完,幾個碗盤也都打掃乾淨了,便喚店家結帳。
「三十文。」
趙老三付了銀錢,老闆娘又給遞過一個荷葉包來:「我這就關門了,幾個大包餃子你拿著吃去。」
都是熟客了,這樣的回數也多,趙老三笑著謝了,接過手裡,還是熱的,笑道:「這下我晚飯也有著落了。」
趙老三很喜歡這小酒鋪,雖菜色不多,地方還窄,可往這裡一坐,就叫人心裡安寧得很。同幾個酒友說來,好些都有這般感受。只那些人家裡老伴聽了要笑罵:「灌黃湯就灌黃湯,還學神廟裡修行了不成?當心肚子疼!」
所以最難過的就是秋收之後那段日子。這店每到那會兒都要歇個十天半個月的業,許多老酒客都提前打聽好了,一氣兒打了夠數的酒回去,在家吃著等這家再開。
——「可家裡實在做不出那裡下酒菜的滋味兒!」有個常吃完酒,還要另買了冷葷熱湯帶回家去給老婆孩子吃的酒友這般感慨,「連我們家老婆子都惦記這裡的菜色!我叫她乾脆一塊兒過來吃得了,她又不肯,嗐!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