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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吾的父親自大病之後,即不敢再作笨重的工作,不過偶爾扯扯甘蔗葉,或種胡豆時蓋蓋灰罷了。但有暇即看書,自然是他心愛的那幾本書,每當工人到田裡工作時,他便攜著煙竿,或火籠(一種烤火爐),挾著書,坐在田邊,時而同工人淡天,時而自己看書。他對於農事,異常內行,每晨必巡視壟一次,常說:「我睡在家中,工人在田間工作的情形,我都知道。」當家人從田間歸來,他常問:「工作人到何處了?」如果因末留心,對答得不確實,他便笑著道:「不要瞎說!」
他一生注重早起,他說曾讀過三個人的治家格言,都是主張早起的。朱伯盧雲:「黎明即起」;唐翼修雲:「早眠早起,勤理家務」;韓魏公雲:「治家早起,百務自然舒展,縱樂夜為,凡事恐有疏虞。」因此,他雖不象他父親那樣早起,但他總是雞鳴而起,無一日獨斷,就是隆冬大雪,亦無不如此。
那時還沒有火柴,他每晨起來,便用火鏈敲火石,將燈點燃,遂以木炭生著火籠,溫酒獨酌,然後口含葉煙,一直坐到天明,這時,便將工人應做的工作,及自己應辦的事,一一規劃妥當了。所以他處理家務,都是有理有條;工人作工,時間也無片刻浪費。他怕工人起晚了,耽誤工作,而每晨呼喊他們,又覺得討厭;於是他把堂門做得很緊,一見窗上發白色,即把堂門砰一聲開啟,工人自然也就驚醒了。
他因為愛早起,好思考,所以生平與人交涉,無一次失敗。他常說:「凡與人交涉,必須將他如何來,我如何應,四面八方都想過,臨到交涉時,任他從哪面來,我都可以應付。」
當他病癒之後,鄰近有一宅院想賣給他,他也很想要,但是苦於索價太高,就故意對賣主說:「價錢太高,我買不起。」可是彼此勾心鬥角,牽牽連連,總不肯把事放過。鄰人怨他當買不買,聲言要到官府控告,他也不理;甚至把他家的出路掘了,他就由屋盾繞道而行,也不與人計較。結果,那庭宅院,還是賣紿與他,這時又生種種糾葛,他仍得到最後的勝利。
宗吾對我說,他的七弟世本,便是他父親與鄰人勾心鬥角時生的。果然世本為人處世,精幹機警,後來他的父母死,哥嫂死,喪事都由他一人包辦,辦得條條有理。世本還對人說:「我無事,坐起來就打瞌睡;有事辦,則精神百倍。這幾年,幸而家中死了幾個人,還算有事可辦,不然這日子就真難過!」於是宗吾又據以證明他的遺傳及胎教說,他希望科學研究一下。他的父親死時,享壽六十九歲,那時已成小康之家了。
廣東人的祖宗紀念,鄉土觀念,以及團結的精神,是很強的。李家自到蜀以來,對於原籍的先人墳墓,和同族的安全,仍是深深地紀念著的。所以他們還派人赴粵掃墓,並慰問同族的父老子弟。在四川更是設有宗祠。宗祠的設立,據說是外省人來川,常被本地人欺凌,於是他們相約,凡廣東姓李的人家,成立一會,叫做,「捧捧會」,有來欺凌的,就一齊同他們拚命。以後有人說「捧捧會」是違法的,才改立宗祠。
廣東人入川的,嫁女娶媳,必擇廣東人,偶爾破例娶本地女子,入門也必須學說廣東話。家庭及親戚往來,更要說廣東話,否則說叫賣祖宗。李家自潤唐到宗吾一輩,算來已有八世了;但他兄弟姐妹九人,都是和廣東人結親的。有這強烈的民族性格,再加以代代相傳的個性血統,假如我們相信遺傳學的話,則產生出一位賦有奇怪思想的李宗吾,這是不足為奇的事。
後記
李宗吾原名世全,入學後改名世楷,字宗儒,意在宗法儒教,尊奉孔夫子。二十五歲時思想發生重大轉變,認為與其宗法孔孟之道,不如宗法自己,故改名為宗吾。他早年加入同盟會,長期從事教育工作,歷任中學校長、省議員、省教育廳副廳長及督學等職。他為人正直,聰穎機智,治學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