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飲酒(第2/2 頁)
他知道白天端定公同聖上就青州地動駐軍派遣的事宜起了爭執,聖上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沒有讓步。二人常年不合,文武百官立在一旁怕被牽連,大氣也不敢出。
鞠言很替他的主子不值,是端定公扶持著年幼的聖上自登基後一步步走到今天,可聖上日益成熟穩重,成為了英明果斷的好皇帝,便也開始忌憚起了,他舅公滔天的權勢。
聖上親自栽培起來的那批人近來動作越發頻繁,端定公都清楚,卻什麼也沒有做。
鞠言也知道,端定公是在試探聖上,他在等著看,看陛下的股肱耳目是否可靠,看陛下坐在皇椅上是否真正成長,看他做事是否已經諳練通達。
端定公在默不作聲地透過觀察,判斷他的外甥是否能夠脫離他,真正成為一代明君。
鞠言心知,自己本不應打擾眼前飲酒的主子,但手頭之事十分緊急,需要他的決斷,再三思索輕重後,鞠言還是走了過去。
端定公又提起一壺酒,自上澆下,灌進喉間,酒沿著他的下巴與脖頸淌下來,此刻的端定公貴氣與優雅不在,帶了幾分痞氣和豪邁,還有些......說不出的落寞。
“爺?”鞠言喊了他一句。
端定公早已聽到他上來的聲音,只是置若罔聞罷了。
鞠言嘆了口氣,跪下來勸慰他:“別喝了吧,您這副樣子,若是夫人在天有靈看到了,該多難受?”
四周的空氣中忽地湧起一股波動,屋頂上的瓦片隨之猛烈抖顫。
鞠言知道,這是爺情緒起伏的表現。
端定公淡淡看了他一眼,已是將他的話聽了進去。他兀自一笑,竟有些悲涼,“鞠言,你知道嗎?她是故意的,崖谷之戰,若她心裡存了活著的念想,以她的能力,不至於赴死。那些能避免的犧牲,不過是她不願見我的理由。”
鞠言聽得心裡一酸,他看著端定公,只覺得這些情情愛愛的事,一旦超離了生死,些許就變成了執念,便就勸不得,說不得。
有些時候他在想,能讓人在十年後還念念不忘的感情,是比深入了骨髓裡還要可怖的吧,是怎樣的悲愴?
忘不了,戒不掉,改不了。
端定公自嘲地笑了笑,眼裡藏著隱隱的沉痛,“世人都說她敢愛敢恨,她擔得起這詞,她的愛意濃烈,可連恨,也這般極致。”
他一直看著遠處的景色,鞠言不敢再多言語,只在一旁靜靜待著,他要等端定公主動問起,才能將正事稟告。
在岑寂的夜裡,鞠言瞧著淡月籠紗中的主子,陡然想到一句話。
這世上林林總總多少陰晴與圓缺,總有人瞧著萬家悲喜燃著燈火,在提醒他丟了他的那盞溫熱。人生不過一場悲喜,死別帶走歡喜,唯留生者徒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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