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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去,看到那個身上還帶著海土味道的阿小。
他們倆頭湊在一起,正在搭一架木構的恐龍。
我有點錯愕。這個阿小,對外人說話都不願意超過三句。但我看到他在那誇張地開著玩笑:“哇,這恐龍好酷啊,簡直要叫出聲了。”
很蹩腳的討好。我心裡說不出的反感,然後對這個老家的阿小有種莫名其妙的悲哀。我知道他為什麼喜歡香港阿小的——他其實是喜歡這個阿小身上的香港的味道。
那個晚上,我只是簡單把題目的正確做法示範了一下,就匆匆要走。香港阿小著急了,追著出來。說要不要一起去打電動。他後面跟著那個老家的阿小。
我看著老家的阿小,躲在香港阿小背後,跟著一臉的賠笑,我說不出的難受。說,算了,我不玩了。轉頭就走。
從此,即使阿月姨叫我再去幫忙補習我都藉口推了。
我害怕看到老家阿小的這個樣子,他會卑微到,讓我想起自己身上的卑微。
6
老家的阿小突然新聞多起來了:他瞞著父母翹了整整三個星期的課,但每天假裝準時上下學。他跑到小鎮新開的工業區,不由分說地逼迫那些外地的打工仔,要求他們學狗叫,不叫就一陣拳打腳踢。最後他父母還發現他竟然偷偷溜進他們房間了,偷了幾百塊不知道去幹嘛。
烏惜心裡憋悶得難受,又不敢在丈夫面前哭,每次出事就偷偷來我家和母親說。母親只能安慰:孩子總是調皮的。
我在一旁不說話,我知道這個阿小生病了,他從香港阿小那傳染了“香港病”。我幾次在路上碰到他,他現在說話的腔調、梳著的髮型都很香港阿小。連笑的時候嘴角微微的上撇,都模仿得那麼入微。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你讓他別和香港阿小玩。
烏惜愣了,她一向還挺驕傲香港阿小看得起自己家的孩子。母親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能亂說話。
但總之這話還是傳出去了。後來路上碰到兩個阿小,一個對我冷漠地轉過身假裝沒看見,一個示意著要和我打架。想打我的,是老家的阿小。不過,拖鞋軍團的人總在我身旁,大家也相安無事。事情就這麼過去,我和兩個阿小就徹底斷了往來。然後斷斷續續聽到的訊息:老家的阿小又打人了,老家阿小被學校警告處分了,被留校察看了,後來,老家的阿小退學了。
然後再後來,聽說香港的阿小一個星期後要去香港了。
7
阿月姨來我家了,手上帶著一隻木頭拼成的恐龍,和一個任天堂遊戲——這是香港阿小最喜歡的兩個玩具,現在,他想全部送給我。阿月姨說,我不知道你們兩小孩子間發生什麼事情,但是他還是最喜歡你這個朋友,有空去找他玩玩。
香港阿小顯然對我的到訪早有準備,估計都是演練過無數次的動作,所以表現一直得體並保持著驕傲感。
他一手勾住我的肩,像電影裡那種兄弟一樣把我拉進他房裡,坐在床上,掏出一張紙片,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一行字,是地址。
地址我只給你,有空給我寫信。然後揚了揚眉毛。我倒是笨拙,傻傻地補了句:寄到香港要寄航空信,很貴吧。他笑開了,咱們好朋友你在乎這點錢,以後你到香港來,我一次性給你報銷。
然後我把我準備的禮物遞過去給他,那是我最喜歡的一本物理參考書,厚厚一本,50元,對當時的我來說很貴,是我攢了半年才買到的。
“阿月姨給我看過你的物理,太爛了,做做裡面的習題吧。”
“這麼爛的禮物啊。”他又恢復到傲慢的惡毒了。
他走的那個下午是星期六,我剛好去市裡參加一個比賽。聽說他來我家敲門,不斷喊我名字,卻沒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