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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久長的夢,讓他做了整整十年。很多記憶瞬間跳到眼前,又讓他覺得那都是昨天裡才發生的事,在感嘆光陰如梭的同時,他的目光一刻也沒閒過。他在極短的時間裡將前院後院耳房偏房一一掃了一遍,然後凝住南牆根的那棵老榆樹不動了。
老榆樹怕也有百年了吧,粗大的樹幹已經枯死,乾裂的枯皮四下戳起,幾隻碗大的洞黑乎乎地露著,往外滲出黑醬般的樹油。只有樹梢那幾枝新插出的丫枝和丫枝上還綠著的葉子,才告訴人們這棵老樹還活著。
物是人非,很多複雜的感情讓這位曾經下河院的座上客著實悲傷了一會兒,直到他想起如今這院裡還有一個人是他女兒時,他紛亂的思緒才漸漸平定下來。
最先看到他的是奶媽仁順嫂,仁順嫂定定地盯了他一會兒,旋即嗓子裡就發出吃驚的叫聲,是大舅哥,不,是親家老爺呀。奶媽仁順嫂一時弄不清該稱他什麼,站在離他丈幾處搓著手,眼裡卻是跳出又落下的驚詫。
奶媽仁順嫂的通報很快引出下河院的主人莊地。東家莊地這天偏巧沒睡午覺,所以他頭句話便是我說咋睡不著哩,原是要來貴客呀。說著話便把親家公讓進上房,丫頭蔥兒快快上了茶,跑西廂房報信去了。
坐定,兩個人互相張望了會兒。中醫劉松柏眼裡,菜子溝大財主莊地老了,老得都讓他記不起十年前什麼樣兒了,只是他的眼還亮堂著,有道精明而老辣的光。東家莊地卻感嘆曾經的大舅哥現在的親家公還是那麼精神灼人,彷彿十年的歲月未曾經歷過一般。兩個人互相祝了褔,客套了會兒,東家莊地就讓奶媽去張羅晚飯,還特意安頓讓後院的屠夫挑只膘肥的羯羊宰了。
上房寒暄的時候,西廂房沉浸在一片焦灼的期待中。少奶奶燈芯得知爹來了下河院,心就像長了翅膀,恨不得立刻飛爹的懷裡。從丫頭蔥兒報完信到現在,她已跑到長廊上張望了四次。目光翹盼著,渴望爹的身影出現。直到吃了晚飯,還聽不到公公喚,便想今夜無望了。思念伴著濃濃的傷情,在屋裡蔓延。
這段日子,燈芯在給公公和命旺縫冬天的棉襖棉褲。這些活往年都是奶媽仁順嫂做的,今年她想自己縫。孃家的時候,她便練就了一手好針線活。燈芯也想給爹縫件棉褲。下河院有的是上好的羊毛,洗乾淨放太陽下一曬,羊毛便像雲層般蒸騰起來,絲絲棉棉的,看上去都暖和。爹穿了厚厚的棉褲,再也不怕冬天出門看病腿冷了。燈芯還想給爹做雙棉鞋,一想上好的布料剪了做鞋底,燈芯忍不住就心疼,可奶媽說下河院從不用破布。燈芯說好布沾鞋底真是可惜,奶媽說上好的布放在那裡不用豈不是更是可惜。想想也是,燈芯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那麼多布,就是天天穿新衣也不見得穿完。下河院就是下河院,東西多得只愁你用不完。想到這兒,燈芯就覺爹的話對了,指給她的是條金路。
後山地少,多的人家一入冬就沒了面吃,漫長的冬季只能靠洋芋跟山果打發,要不就是討飯。爹看了病卻不見得能要到銀兩,有時連藥也得白搭上。但病又不能不看,鄉里鄉親的,不能眼睜睜望著人死。燈芯的記憶裡,爹更像是做善人。有那般好的手藝卻掙不到養家的銀兩,她長這麼大,很少吃過下河院這樣的一頓飯。
命旺的病在這個季節裡一天天好轉起來,讓燈芯漸漸看到希望。爹的藥吃下去,命旺那兒有了明顯變化。起先還天天流,後來少了。硬還是硬,但東西不出了。照這樣下去,說不定趕過年就能好,那麼……
陰雲(11)
想到這兒,燈芯的臉兀地紅了,心也跟著飄蕩起來,胸口禁不住陣陣發熱,像有隻貓在抓撓,忍不住就想掀開被子看看命旺那物。說來也怪,也只有這種時候,她才覺得那物是稀罕的,珍貴的,是她想見想要的,也是讓她發羞發臊的。平日不,平日只覺得它是命旺身上一個部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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