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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他又在賭桌上搏上了。
奶媽仁順嫂發現屋裡進了賊已是正午,攢了幾月的工錢不翼而飛,令她驚恐萬分,惶惶報了東家莊地。莊地剛剛從溝裡回來,每逢落雪,他都要到溝裡走一遭,四處轉悠一會兒,看看溝里人家有沒讓雪壓倒屋的,那些新來戶到底還需要添些什麼。總之,轉一趟心裡才能踏實。一聽奶媽仁順嫂丟了工錢,莊地的眼立刻瞪了起來,難道這院裡真有了賊?悶了會兒,他讓奶媽仁順嫂帶路,親自進耳房裡檢視。奶媽仁順嫂將錢藏一隻裝滿零碎的花瓶裡,塞在堆著針頭線腦的紅木箱子裡。箱子是東家莊地賞的,有些年成了。女人家,難免有些個秘密要藏起來,莊地遂將大房出嫁時陪過來的嫁妝紅木箱子送了她。可也是怪,除了花瓶,別處居然一動未動。一定是家賊!東家莊地當下心裡有了數,示意奶媽仁順嫂不要聲張。
東家莊地尋著雪找腳蹤時,卻見院裡的雪掃得乾乾淨淨,哪還有個影子。
陰雲(18)
他不聲不張回到上房,心裡,卻存了不少納悶,他確信這賊非同一般,腦子裡瞬間也想起過二柺子,但又被他在窯上的事實否定了,那麼便是院裡的下人。東家莊地正在思忖怎麼跟下人開口,媳婦燈芯忽然進來了。見公公愁眉不展,燈芯猜想一定跟那影子有關,大著膽一問,果然是這事,而且還偷了錢。燈芯佯做吃驚地表現了自己的氣憤,藉故離開上房,一進自個屋,便氣氣地詛咒起二柺子來。
知道二柺子是奶媽仁順嫂的兒子,是在她跟二柺子見面後不久一個夜裡,那晚奶媽給命旺喂完藥,坐在裡屋跟她拉家常。奶媽仁順嫂十六上嫁到溝裡,男人青頭是下河院的屠夫。青頭是個一棍子打不出屁的悶罐子,脾氣反倒倔得很,動不動就拿仁順嫂出氣。仁順嫂稍敢洩出些不滿就亮出刀子嚇唬。青頭豬宰得好,炕上那事兒也抓得緊,一天不做他就哼哼。仁順嫂先是受不慣,常常設著法兒不讓他得逞,後來他提著刀把仁順嫂綁炕上,邊做邊喚,讓你躲,躲了初一還能躲十五?仁順嫂在他身子下完全沒了做人的感覺,像一頭等著挨宰的豬,除了恐怖就剩下等死。青頭在二柺子四歲那年意外地吐血而死,死時他正在綁一頭大花肥豬,噴出的血濺了大花豬一身。下人們認為他殺生太多,孽氣太重,讓閻王爺提前收走了。東家莊地倒顯得大方,說他給下河院宰了一輩子豬,賞他一口松木棺材,還把仁順嫂收進下河院。仁順嫂那時剛剛小產,肚裡的娃兒已有七個月,是她碰頭抓臉往青頭棺材上撲時不慎弄掉的。下河院三房松枝正好生下命旺,身子虛,沒奶,她的奶正好派上用場。
奶媽仁順嫂說這些無非是想告訴燈芯她是個不幸的女人,她到下河院做奶媽那年正好是燈芯現在的歲數,言語裡不免多了份同病相憐的氣息。燈芯卻牢牢記住了青頭死於意外吐血這個事實。當然對奶媽的不幸她也表示了適當的同情,她說,生成女人,只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仁順嫂馬上表示響應,說,種不好莊稼是一年,嫁不好男人一輩子。少奶奶燈芯從奶媽仁順嫂口裡多多少少了解了些二柺子,但她的話總是閃爍其詞,讓燈芯摸不到底。
關於二柺子和奶媽仁順嫂,很長時間裡都是少奶奶燈芯想解開的謎。她並不是執意要弄清奶媽仁順嫂怎麼就鑽進了公公被窩,其實這事兒她說完也就扔了過去,不就一個被窩嗎,愛鑽鑽去,總有鑽不動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