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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脫下襖子,裹在盈袖身上,輕輕地搖晃快睡著的妹妹,笑道:「我是受苦人,哪裡有名字,打小父母就叫我大郎。還是那位先生,就是那個教我念書的,他給我取了名兒,叫梅濂,有水的濂。」
我用指頭,在地上寫他的名字,點頭微笑:「濂,音同廉,廉潔清白。」
我看了眼熟睡的盈袖,問:「那她呢?」
「我原先有個弟弟,逃難的時候丟了,正巧撿到了她,就認她作妹子。」
梅濂指頭輕輕地揉了下妹妹的睫毛,柔聲笑道:「撿到她時,我也是個半大的孩子,可把她拉扯到這麼大,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她哥還是爹?」
說到這兒,梅濂噗嗤一笑:「也不能總叫她丫頭,我瞧你會讀書識字,給她取個名兒吧。」
我坐到梅濂身邊,緊挨著他,感受他身上的熱度,還有安全感,或許在勾引他,又或許,我真的想要個肩膀來靠,我頭枕在他肩頭,柔聲笑道:
「我最喜歡李易安的詞。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你們又姓梅,王安石寫梅,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丫頭的名字,就落在這個暗香上,便叫盈袖吧。」
「梅盈袖、梅盈袖。」
梅濂將丫頭的名兒反反覆覆唸了幾遍,十分熟絡地摟住我,笑道:「這個名兒不錯,又文雅又好聽,比我的梅濂好聽數倍,對啦,聊了這麼久,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麼?」
「……」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說。
許是瞧見我的難過,梅濂輕輕拍了下我的肩膀,笑道:「過去不重要,咱們也算淪落到一起,如今有銀子有家了,就往前看。你既給我家丫頭一個名兒,那我也給你一個,如意,我希望你以後的日子,平安如意。」
……
十七歲的我,沒了親人、沒了家;
十七歲的我,有了丈夫、妹妹,亦有了家。
從此以後,我叫如意。
第6章 丹陽縣 成家很簡單,卻也很難
原來成家很簡單,卻也很難。
怎麼說呢?
兩個人一窮二白,覺得合適,相互吸引、喜歡,穿一身紅襖子,擺桌酒菜,一塊給白氏磕個頭,就成家了。
可成家也很難,緊接著就要考慮子嗣、立業,婆婆不斷的絮叨刁難,盈袖的教養,這個家何去何從,都是問題。
當初打劫官銀後,悍匪因分贓不均,發生了爭吵。兩千餘兩對於過去的我來說,不值什麼,可對於這群人,就是能吃幾輩子的潑天財富。
當時梅濂起了殺心,二十幾口人分,不如幾個人分。
在我的建議下,他打消了這個念頭,拿了一百兩銀子,連夜帶著白氏、我還有盈袖,偷偷離開了寨子。
我們一家四口裝扮成乞丐,衣著襤褸,滿臉泥巴,相互攙扶著往南走。
好在當年邊境交戰,加上賦役繁重,北方興起了股逃難潮,許多百姓拖家帶口,往南邊和長安逃去。
一路上,我們看見了易子而食,也看見了腐爛的屍首和白骨。
原本,我還為自己的遭遇感到難過,一看見這些可憐人,忽然發現,我也沒那麼糟糕,起碼,我活下來了,有了家,還親手為自己報了仇。
事實證明,我和梅濂的決定是正確的。
官銀丟失沒幾日,曹縣的陸大人,也就是陸令容的父親,請示了魏王,派兵圍剿那夥山匪,並且張貼海捕公文,通緝在逃犯人。
我們一家人膽戰心驚地出了雲州,立馬僱了馬車,往南邊逃去。
等到了丹陽縣,我剛過十八歲生辰。
一百兩銀子總有花完的一天,我和梅濂要籌劃的,是如何讓錢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