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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別再把他喊起來,他已經有10天得不到整夜的休息了。他剛剛看過的病人怪嚇人的。他被一個身材魁梧的、喝得醉醺醺的大漢叫去,帶迸發出惡臭的院子裡的一間房子。菲利普平生第一次見過這麼髒的房間。這是間窄小的頂樓。一張木床佔了大半間房子,床上掛著骯髒不堪的紅帳幔。天花板太低了,菲利普伸手就可觸到。蠟燭周圍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小蟲,他藉著孤燈獨燭的微弱光線摸著走過去。那女人是個中年人,相貌粗俗,她已接連生了幾胎死嬰。這一經歷菲利普並不是沒聽說過。這女人的丈夫過去在印度當過兵。假正經的英國公眾強加給這個國家的法律,使得種種令人煩惱的疾病無法控制地滋生蔓延,結果無辜者卻遭罪。菲利普打著呵欠,脫掉衣服,洗了個澡,將衣服在水面上抖落,注視著在水面紛紛蠕動的小蟲。他剛要躺下去睡覺,這時又傳來敲門聲。醫院的門房給他送來了一張卡片。
“該死的,”菲利普說,“你是我今晚最不願意見到的人。這卡片是誰拿來的?”
“我想是產婦的丈夫送來的,先生。要不要我叫他等著?”
菲利普看了一下卡片的地址,發現這條街他很熟悉,便告訴門房說他自己可以找到,連忙穿上衣服,5分鐘之後,他手裡提著黑提兜,走到了街上。一個男人走近他,說他本人就是產婦的丈夫。黑暗中他看不清他的模樣。
“我考慮我最好還是等你,先生。”他說,“我們那兒的鄰居都很粗魯,他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
菲利普笑了起來。
“哎呀,這你別擔心,他們都認識大夫的。我還到過了一些比韋費爾街更粗野的地方。”
這話確實不假。菲利普手裡的這隻黑提兜是穿過破爛不堪的小巷和走進臭氣熏天的院子的通行證,這種地方就是警察也不敢輕易涉足的。有那麼一兩次,菲利普走過去時,就有一小夥人好奇地打量著他。他聽到他們在悄聲議論,然後有一個人說:
“他是醫院的醫生。”
他從他們身邊走過時,他們當中有一兩個還同他打招呼:“晚安,先生。”
“先生,假如你不在意的話,我們就快點走吧。”陪著他的人說,“他們告訴我要快,不能耽擱。”
“那你為什麼這麼遲才來找我?”菲利普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問。
當他們經過一盞路燈柱的時候,他瞥了那個人一眼。
“你看起來還很年輕嘛。”他說。
“我剛滿18歲,先生。”
他長得挺俊,臉上沒長鬍子,看樣子還是個孩子。他個子不高,但長得蠻壯實。
“你這麼年輕就結婚啦?”菲利普說。
“我們不得不這樣呀。”
“你工資多少?”
“16先令,先生。”
每週16先令是不夠養活妻子和孩子的。這對夫婦住的這間房子表明他們貧窮到了極點。房間的大小適中,可是看起來卻相當大,因為裡頭幾乎沒有什麼傢俱。地板沒有鋪地毯,牆上也沒有掛什麼畫,而別的人家大多數都在廉價畫框裡裝有照片或從聖誕節增刊的畫報上裁下來的畫。那產婦就躺在一張最蹩腳的小鐵床上。見到她如此年輕,菲利普不勝驚訝。
“天哪,她怎麼說也不超過16歲吧。”他對那位前來看護產婦的女人說。
她的卡片裡寫了16歲,不過如果她們太年輕了,就多填一兩歲的。她也長得很漂亮。這在他們這個階層的人當中還是罕見的,因為他們的體質都給低劣的食物、惡濁的空氣和有損於健康的職業糟蹋了。她容貌俏麗,一雙藍色的大眼睛,一頭濃密的黑髮精心地梳成女小販的樣式。她和丈夫心情都非常緊張。
“你最好在外面等著,以便我需要你時能夠一叫就到,”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