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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長平仍在大笑,已近瘋狂:“憑什麼你們那麼快活,而朕卻這般痛苦?憑什麼?”他恨恨地揮舞雙臂,“這世上,除了寶親皇后,朕的寶親皇后,就再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喜歡、關心朕,就像你喜歡、關心桀梟一樣。都是男人,可為什麼你們這些賤貨都那麼迷戀他?朕什麼地方不比他強?你瞧瞧,你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他戟指晏荷影,“你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一萬個瞧不起朕的樣子。朕是太子時,你就是這個樣子,現在,朕已經是天子了,可你還是這個樣子!”他聲嘶力竭,“就連那些個奴才、大臣也都瞧不起朕,雖然,他們在朕面前都裝得畢恭畢敬的,可一背過臉去,他們的那個樣子,跟你有什麼分別?他們一個個男盜女娼、寡廉鮮恥,可卻要朕做一個可為天下垂範的聖人,一個活著的,可為天下萬民效仿敬仰的活祖宗!朕這哪是在當皇帝?根本就是在當囚犯,一個被關在紫禁城,那個金監牢裡的死囚!你瞧不起朕,那些奴才、大臣們欺弄朕,就連西夏、遼國也乘機來要挾、恫嚇朕。就這八個月的工夫,遼國侵擾我大宋的邊境就達十一次之多,每次搶人搶財不說,耶律隆興還威脅朕,有朝一日他得空了,要率大軍攻進來,拿東京做他的京城!沒辦法,朕只得增加對遼國的‘歲賜’,朕這個皇帝,簡直就成了遼國的管家了,可卻連管家都不如!做大戶人家的管家,做得好了,主人還會誇獎幾句,賞點兒東西,可朕呢?”他失神地自語,“朕既是遼國的管家,又是大宋的奴才,而且無論如何勤勉地做,都是天經地義的,可要稍有一點懈怠差錯,就成了昏君、庸君……”這時晏荷影方才明白,何以他在短短的數月中就蒼老如斯。
“朕是皇帝,卻天天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可你卻活得這般滋潤!哼,憑什麼你們那麼快活,朕卻要痛苦?朕要令你們的痛苦幹倍、萬倍於朕,要入地獄,就一齊入!”忽然,他俯身,柔聲細語,“你知不知道,朕的前太子妃,在你之前,這裡曾關押過誰?”晏荷影一怔,若有所悟。
“哈哈……就是桀梟!那個你魄掛魂牽,一時一刻都不能忘懷的尹郎!想不到吧?朕要讓你們兩個活著不相見,死了也見不著!”
晏荷影痴望眼前的《鷓鴣天》,剎那間,她彷彿看見,在清明晴好的春色裡,在距自己最遠的,一株枝幹橫斜,盛放著的垂絲海棠花樹下,漫天飛舞飄墜的粉白花瓣中,倚坐在一塊大青石上的趙長安,柔軟的衣袂被輕風陣陣吹拂著,正從一具色澤古雅的古琴後,慢慢地抬起頭來,深情繾綣地凝視著自己。她流淚了,是喜悅的淚水:哦!尹郎,原來我們早就相會了,天可憐見,讓我們早就聚在一起了!
看見她的眼淚,趙長平以為自己要折磨她的心願已然達到,滿意地笑了:“你現在一定非常想死吧?好趕去跟桀梟相聚?哼哼,朕哪能如你的這種願?現在最能叫朕高興的消遣,就是時不時地能看一眼你這種楚楚可憐的風騷模樣。要是你輕易地就死了,那朕豈不是虧大了?等再過半個月就更好了,到時候,你生下肚子裡的這個小雜種,要是男的,朕就馬上封他做宸王世子;要是個女的就一把掐死,至於你嘛……就永遠囚著。兒子是宸王世子,娘卻是囚犯!有意思,哈哈,這真是太有意思了,朕只要想一想,也覺得渾身舒坦……”
晏荷影躺著,正躺在那首小詞上。也不知已過了多久,趙長平好像已經走了,也好,這樣,他就不會再來聒噪,打擾我倆的清靜了。
她臥在那裡,如伏在趙長安堅實而溫暖的胸膛上,身周都是他親切和熙的氣息:嗯,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也不知尹郎的魂魄在哪裡?他那麼好的人,魂魄一定是在天上吧?不知他現在是什麼模樣?是不是……還跟從前一樣,那麼愛笑,那麼討人喜歡?
此念一起,如飢似渴,愛郎的音容笑貌,如見如聞。許多極細微的往事,平時從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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