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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實際的夢想,但一從包工手裡領到工資或從賭局中贏到足夠的錢,和暗娼做一做露水夫妻,卻是他毋需夢想就立竿見影的快事。可是,和暗娼做露水夫妻的經歷並沒有使他意識到男人的腰,倒是彤雲的斥罵使他懂得了男人的腰對於男人的重要性,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只要一看見擀麵杖,他就心有餘悸,先看看自己的腰,再瞅瞅自己的襠,這一前一後居然休慼相關,實在叫他想不通,但又叫他深信不疑。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五章(2)
福記公司已將沃克爾廠的煤井廢棄,在雍陽的西部建設了兩座煤礦,一座煤礦已經投產,另外一座煤礦即將投產。福記公司把這兩座煤礦分別命名為東大井和西大井。他是東大井的外工。一天下午,他在煤井深處的巷道上推著煤車的時候,一塊突然冒落的煤矸石恰巧砸中他的腰部。他驚恐萬分,慌忙停住車,站在那裡扭來扭去,以檢驗自己的腰部是否受了傷,結果欣喜地發現自己的腰部軸承般運轉自如。可是過後不久,他總得自己的什麼地方隱隱作痛,就又驚慌起來,想從暗娼身上獲得檢驗,卻苦於口袋裡沒有足夠的錢。不過,從母親那裡騙錢的企圖被母親僅有一點光感的盲眼識破之後,他便不作他想,寧肯自己的什麼地方隱隱作痛,也不向包工唐續德借錢。因為唐續德借給工人的錢總是先把利息扣除的高利貸,向他借了錢的人總是稀裡糊塗地處於償還不清的狀態中。他只迫不及待地等待著唐續德發工資的日子。可是,他迫不及待,唐續德卻從容不迫,先從另外一個因發生冒頂事故而暫時舉債度日的包工那裡收回了高利貸,然後再把以窩鋪為家的單身工人的住宿費和生活費盤算清楚,扣除乾淨,這才把工資發到工人手裡。
唐續德給工人發放工資時的情形彷彿仗義疏財的綠林好漢,然而當剛拿到工資的工人面對他設在窩鋪的賭局時,他立刻搖身一變,又活像一個善於捕獵的獵人,從賭局中分享贏家的賭資而不知厭足。窩鋪是一種簡易建築,一半藏於地下,一半露出地面,是單身工人棲身和生活的地方,也是包工盤剝單身工人的一種手段,因為窩鋪的伙房總管總能叫一些單身工人的日子入不敷出,總能叫他們中間的一部分人拚命幹活掙錢,叫另外一部分人灰溜溜地滾出窩鋪,揹著“串房簷”或“活門牌”的壞名聲,抖抖瑟瑟地躺在附近村子裡的房簷下睡覺。劉秋生雖然也是單身,但由於他在鎮上有家有舍,所以從沒有過這種遭遇。
他把自己的工資——十一枚鑄有袁世凱頭像的銀元——數了兩遍之後,就小心翼翼地揣進了懷裡。然而他一反常態,並不急於去找暗娼檢驗自己隱隱作痛的地方,而是從聚賭的人群裡擠出來,把一個名叫馮滿倉的工人拉到了窩鋪的另一端。馮滿倉起初並不理睬他,把已經裝進懷裡的銀元又掏了出來,數了又數,看了又看。馮滿倉是一個外鄉人,才在窩鋪裡住了一個月。反覆數著銀元時,他一想起自己在鄉下耕種一年除了養家餬口之外就身無長物的窘境,便對自己一個月就掙來的業已扣除了住宿費和生活費的六塊銀元感到喜出望外。
“裕民糧行的洋麵多少錢一袋?”
他問這話時,還不知道劉秋生把自己拽到窩鋪深處的用意,卻知道劉秋生住在斜街的六六衚衕,與大名鼎鼎的裕民糧行近在咫尺。
“兩塊銀元。”
“一袋洋麵多少斤?”
“三十七斤。”
“我能買整整三袋總共一百一十一斤洋麵呢!”
“你也吃得起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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