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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老師說,連我都沒有聽說過。
女兒說,那次清隊,到她老家去外調,被查出來了。抗戰開始之後,媽媽一家離開了家鄉,父母在顛沛流離中相繼病死,他們兄弟姐妹也天各一方。媽媽在江西參加了一個戰地護訓班,後來被其中一個共產黨員介紹到新四軍‐‐
衛老師說,這個我知道。
女兒說,媽媽那個弟弟,就是後來去了臺灣的那個舅舅,是最小的,就到了成都一個熟人那兒暫住了一段時間,後來考取了成都的軍校,讀了不到一年就畢業了,畢業後就上了前線。打完日本人,又打內戰。打敗了,就去了臺灣。因為和舅舅失去了聯絡,直到快解放,媽媽才聽說了舅舅的下落,後來還在什麼地方見了一面。從此媽媽就不再提到他。
本來,這件事媽媽老家的人也不知道。就在清隊小組的人去媽媽老家外調的前幾天,剛好舅舅當年在軍校的一個同學,也被調查了,這兩個專案組的人,在媽媽老家碰上了。如果這事晚幾天早幾天,或許媽媽就躲過去了。
媽媽被他們找去談話,他們一說出舅舅的名字,媽媽就知道完了。她答應馬上把所有經過寫出來。其實,她當時就已經準備走絕路了。還有,他們說,媽媽在戰地護訓班的時候,參加過三青團,也對組織上隱瞞了。
衛老師聽到這裡,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說,看來,當初她匆匆和我離婚,又匆匆離開此地,從此無影無蹤,大概也是這個原因了。
方虹宜說,再就是你的事,專案組也對她點了出來。
衛老師說,按你媽媽的性格,這就必死無疑了。她太要強,又太脆弱。
衛老師喃喃問道,她怎麼死的?
方虹宜說,她撞了火車。在鐵路邊留了一張紙條,說自己死有餘辜,但是這些和自己的丈夫孩子都無關,他們對這些全都一無所知,他們無比熱愛毛主席,無比熱愛黨,自己欺騙了他們。
艷麗的盆花,精美的賀卡,花花綠綠的糖果,紅紅火火的彩帶,還有茹嫣帶來的那一隻吉祥的大白羊……這樣喜慶的年節氣氛中,離散半個世紀的父女,從未謀面的祖孫,互相間講述著刻骨銘心的往事。
衛老師說,你們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的名字嗎?
女兒說,不知道。
衛老師說,你叫衛藍。蔚藍色的天空,蔚藍色的大海。我們都叫你藍藍。當時我們的心情,都在你這樣的名字當中了。
女兒說,藍藍,我很小的時候,聽媽媽叫過。
衛老師說,你哥哥叫衛鴿。保衛和平的鴿子。你哥哥出生的時候,正是第二屆保衛世界和平大會召開,還出了一套郵票,是畢卡索畫的,一隻很有名的和平鴿。
衛老師說到這裡,達摩說他也記起來這套郵票,三角形的,三張一套。自己當時用硬紙板和玻璃紙做了一本郵冊,它們就插在第一頁。圖案都是一樣的,一隻展開翅膀的很壯實的鴿子,每張的顏色不同。可惜那套郵票和那本郵冊一起,不知在什麼時候沒有了。
衛老師終於問到自己的兒子。
女兒說,媽媽死後不久,哥哥也死了,他也是自殺的。哥哥是一個性格很內向的人。他自殺之後,留下來好幾本日記,這次我帶來了。他當時暗暗喜歡我們鄰居家的一個女孩子,但是一直沒有對人家說過,在日記裡寫了很多自己的感情。媽媽的事發生以後,他就絕望了。這幾本日記我一直藏著,誰都沒有告訴。我當時看了一遍,以後再也沒有看過。
在這父女倆長長短短、零零碎碎的對話中,一個淒絕又恐怖的故事,從塵封久遠的歲月中漸漸顯露出來。
女兒說,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失去兩個最親的人……那個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