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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子的夫人小金上午有課,孩子在外地上學,達摩說話就沒什麼禁忌了。
聲名,地位,權勢和財富,常常會讓一個人失去正常判斷力,增加心理承受力。儘管毛子昨天就已聽出達摩鋒芒逼人的譏誚,但是他並沒有太當一回事。如果這些話是從一個高官或一個學界泰斗口裡說出來,那他會第二次發瘋的。
對於毛子來說,達摩更多的是一個少年時代的生死之交,一起度過了那些個陰暗緊張懷著犯罪快感的許多時光。達摩讓他能直接看見那些令人懷唸的往事。他常常為自己這種苟富貴不相忘的情懷把自己感動了,所以他不想去計較達摩的唐突和尖刻。他有他太多的理論,將達摩批駁得體無完膚,他沒有當即反擊,是覺得自己應該有一種大度。
達摩將系統裝好,當面給毛子演示了一番,又給他用搜尋找出一些自認為值得一看的網站,就關機了。
毛子將自己的一些文章已經準備好,見達摩工作完畢,就遞給他,說,這是一些我自己覺得還有些意思的文章,我不想讓你說我,就只會寫那些阿諛之作。
達摩簡單翻看了一下,放到一邊,淡淡地說,今天我只談你那一本書。
毛子一聽,頭上的筋就爆出來了,冷冷說,如果那就是我的真實觀點呢?
達摩指指桌上那一堆列印稿說,那你的這些東西,也就同時變成了一文不值的廢紙。一個人,一張口,不可能同時說兩種話。你敢面對你的這種真實觀點嗎?我今天就把你這部大作貼到網際網路上去,讓你嘗一嘗被唾沫泡起來的滋味!
毛子說,我們很早就學過辯證法‐‐
達摩笑了,說,政策和策略是我們的生命……你別跟我說你那種辯證法,它是你的護身符。
毛子這就忍不住了,開始亂了陣腳,急不擇言地說,我知道,這些年你在底層,你的日子過得不順心,你是這個時代的受損者,有一種民粹主義情緒‐‐
達摩一笑,說,你別來這一套,居高臨下的,悲天憫人的。民粹主義和權貴主義,恰恰是某些拳師的左勾拳和右勾拳,輪換著用的。在你的書裡,也恰恰是將民粹主義、實用主義和封建專制主義披上馬克思主義的外衣一盤子端上來的。 說著,達摩便將隨身帶來的毛子那本書開啟,將那些摺疊起來的書頁一段段念給他聽。這些文字,靜靜躲在書頁裡,還含含糊糊過得去,被達摩一念,便刺耳起來。
念著念著,達摩就開罵了,你他媽的這是馬克思嗎?我跟你說,直到如今,我依然對馬恩保持著足夠的敬意足夠的感謝,他們教會了我一種看世界的方法,給過我在那種鋪天蓋地的胡言亂語中懷疑的力量,在一百多年前,它還算是一門實實在在的學問,你看看你這些,這還能叫馬哲?
毛子趕忙搶過書來,翻看達摩唸的那些段落,喃喃說,沒細看呢,狗傢伙,這一段是我那個研究生寫的……
達摩又笑,說,真是如魚得水啊,又剝削人家的勞動,又可以推卸自己的責任。既然只署了你一個人的名字,你就得完全徹底地對它負責。
毛子說,這在如今很正常也很普遍。你問問,有幾個帶研究生的,不讓他們幫忙幹點活?
達摩詰笑說,分點稿費他們嗎?
毛子說,這就看各人,只是他們常常不要。
達摩說,你看,第一個問題,關涉一個知識分子一以貫之的價值立場。第二個問題,關涉為人師表的道德境界,說深一點,還有著作權問題。第三個問題,是經濟侵權……還沒細談此書的學理問題之前,已經冒出來這些個比學術更難堪的事兒了。這和馬克思哪跟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