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第1/3 頁)
記得七六年十月,北京傳來訊息,抓了那三男一女。達摩剛一聽說,就迫不及待約了毛子幾個到衛老師家,幾乎是哆哆嗦嗦講了這個驚天大事件。
衛老師聽完,淡淡一笑說,第一,我相信這事是真的。第二,十年的政治較量,可能會告一段落,但是往後如何變化,還要看。第三,不論這件事實際後果如何,但是這是一種非常手段,預示著中國在民主化、法制化的道路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緊接著,這件事公開了。全國上下一片歡騰,遊行、歡呼、聚會、喝酒、吃三公一母的螃蟹……達摩他們也興奮了,帶了酒菜到衛老師家來。大家講著大街上看來的景象,衛老師說,不要太輕易相信大街上的景象,不要太輕易相信大眾的情緒,中蘇友好的時候,他們遊行過;反對蘇修了,他們也遊行;文化大革命了,他們更是天天遊行;開九大了,把劉少奇永遠開除出黨,也一樣遊行……衛老師說,讓我們有節制地高興一下吧。
毛子說,衛老師,您比我們有更多高興的理由啊。
衛老師說,為什麼?
毛子說,您不就是讓他們這樣的一些人折騰成這個樣子的嗎?
衛老師一笑,讓我受折騰的,可不光是他們呢。
對於這一類驚世駭俗的言論,便是如&ldo;青馬&rdo;這樣一些異端分子,也常常覺得過於偏頗過於尖刻。
有一次,也是為一個什麼問題爭辯了很久,毛子便問衛老師,您的一些思考,是否與您個人遭遇有關?衛老師狡黠一笑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說,我會不會夾雜個人情緒?我告訴你,沒有不帶個人情緒的思考,除非是機器人。但是,如果個人的情緒個人的經驗,帶有普遍的意義,那它常常就會穿越許多迷障,看見深遠處的一些東西。況且,我的這樣一些說法,在前人那兒都找得到出處呢。
如焉23
不管怎麼說,衛老師的日子是越來越好過了。兩三年間,先是不明不白地讓他到一所療養院休息了一段時間,然後調到剛剛恢復的省社科聯待命,最後徹底平反,比他那個集團的總頭子平反還早。不過說平反又不太準確,查他當年的案卷,發現根本沒有結案,也就是說,這是一樁二十五年的糊塗案。所以,當年省委最大的一樁冤案,沒法開平反大會,就開了一個歡迎會,好像他外出當了一段時間的英雄,如今凱旋而歸。然後就是恢復他的級別待遇,補發了部分工資,在省社科聯當了一個副職,分了一套三室一廳的住房,帶暖氣的。
那一年,衛老師剛好滿了六十歲,度過了整整一個花甲。當時還沒有六十歲一刀切的說法,許多復出的老幹部老專家,便將這樣的歲月當作第二青春,準備再痛痛快快幹上一二十年,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達摩一夥喜氣洋洋去給衛老師鬧新房,發現他老人家將小院時代的一應家雜都搬了過來,很不協調地放在一間寬寬大大的空房裡,連佈局都和當初一樣,只是沒有了當初那一堵將廚房與臥室分開來的隔牆。
衛老師說,在這間房裡,腦子會清醒一些。
衛老師用補發的工資買了一套傢俱,床是雙人床。達摩一夥開玩笑說,衛老師,這半邊是留給新師孃的吧?多年來的風風雨雨肝膽相照,達摩他們與衛老師之間已經變得很隨便,像父子,像朋友,還像江湖哥們。
衛老師說,有一個人伴著我呢。
這時大家才發現,靠裡面的那隻床頭櫃上,放著那聽茶葉,年深日久,漆色已經脫落,還生出一些鏽跡來。
衛老師的臥室同時還是書房。另一間房,做了客房,裡面放了兩張單人床,供達摩他們及那些思想流浪者們臨時住住。有時人多,客廳的沙發上、地上,還有那間&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