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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江渡回來時,家才更有家的樣子,熱鬧的,有說有笑的,連陳舊的傢俱都跟著煥然一新。
飯吃差不多,外婆下意識往桌子上的日曆瞄了一眼,江渡知道這意味什麼,中秋節是哪天,她早留意過了。
那個人,一年之中回來兩次,中秋和除夕,閤家團圓的日子,也是她必須呆表姨家的日子。
江渡很多年沒和外公外婆一起過中秋了。
顯然,今年也不例外。
兩個老人默默對視一眼,外婆滿臉愧疚地開口:「寶寶,今年中秋還跟以前一樣,行吧?」
有什麼行不行的呢?江渡照例黯淡了瞬間,她笑笑:「行,學校放假我約王京京去書店。」
外婆欲言又止,眼神裡的情緒萬般複雜,根本無法用言辭形容。
江渡只知道那個人是媽媽,媽媽回家,她就必須走,否則,媽媽永遠都不會回來。
有一年,她實在是好奇,也實在是渴望,她覺得媽媽應該會喜歡自己,她從不闖禍,愛學習,愛勞動,像頭溫順的小羊羔。王京京跟人罵架打男生,被人找上家門,她媽媽都偏向她。江渡覺得媽媽要是多瞭解瞭解她,一定會喜歡她。她就在這種心理下,又偷偷回來,還沒瞧清楚什麼,被外婆發現,老人大驚失色地把她往表姨家方向趕。
江渡覺得太委屈了,忍著淚,頻頻回頭,只能看見外婆不斷起落的手勢:快走。
她哭了一路,到表姨家門口時把眼淚擦乾淨才進去。
就算是這樣,江渡也沒問過大人包括表姨一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覺得,如果一件事別人想說,不用問就會告訴你,如果不想說,問了也不會說,何必為難別人呢?這個別人如果是家人,更不能為難了。
像是補償,外婆又照例多給她零花錢,江渡不愛亂花錢,但這次,她準備花掉。梅中競爭殘酷,江渡進校是中等水平,沒什麼存在感,老師們眼裡只有兩個事,清北和一本率,江渡非常擔心自己最終只能讀一個普通大學。
她沒什麼好方法,搞題海戰術,多做卷子好像是唯一的出路,反正她不怕吃苦。
但在梅中一本達線率非常高,除非是倒數,江渡每每焦慮時想到這又會輕鬆點。
外婆收拾碗筷時,她聽見兩個老人在廚房悄聲說著什麼,江渡沒湊上去,她默默回到臥室,開啟日記本,彎彎的月亮就在窗戶外面,清透透的,有點像蒼白的人面。
江渡覺得日記應該收個尾,但最終,只寫了個「他」,光禿禿的,連名字都沒有。
一字一段,一個句號。
軍訓完了最討厭的就是寫心得,這種感覺,完全跟小學春遊回來寫作文一樣令人心梗。作文字還沒發,大家甚至都吝嗇交個日記本上去,唯恐語文老師直接給當垃圾賣了,得不償失,索性從本子上撕下一張紙,開始千篇一律地鬼扯。
所以,收上來的一沓紙參差不齊,挺寒磣。江渡按大小次序整理好,王京京一邊抱怨,一邊幫她忙,說江渡這個人就是喜歡做這種默默無聞又麻煩地要死的好事。
「我是語文課代表,有義務把同學們的作業收拾整齊給老師。」江渡微笑時會露一排細細的小米牙,眼睛也彎彎的。
王京京一副老道口吻:「我懷疑,語文老師壓根不看,就是個形式主義的任務,你這是多此一舉。」
江渡輕聲說:「我做我該做的,不覺得多此一舉。」
「死腦筋。」王京京嬉皮笑臉地點了下她的額頭。
送作文時,照例從一班門口過,走廊那,魏清越正在給張曉薔講題,一手插著褲兜,一手在張曉薔的資料上指點江山,他這個人做什麼都顯得很隨性,江渡看見他時,心裡跟著微微一抖,說不出是高興還是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