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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奴裝聽不見,盯著主人面前的魚「昂」了一聲——邊湧瀾為曇山買了匹馬,它剛剛不用做驢,膽子便大起來,貓叫學不會,恃寵而驕這個詞學得倒快。
「你要吃魚?還是吃肉?」挽江侯也裝聽不見,邊與狸奴說話,邊伸手調換了一下桌上的盤碟,把素菜都換到僧人近前。
「它既不能吃魚,也不能吃肉,這世間所有東西它都吃不得。」
「那它總得吃點什麼吧?」趕路時狸奴要麼縮在邊湧瀾懷中睡覺,要麼爬上他肩頭看風景,挽江侯確未曾見過它進食飲水,只道這隻昂昂叫的小東西確實不是凡物。
「你可將它看作是一具行屍走肉,你可見過屍體爬起來吃飯?」
「……食不言寢不語,你少說兩句吧。」
僧人聞言果然不再說話,提箸吃了一口碗中白飯,嚼過嚥下,再吃下一口。
「……這盤是豆腐。」挽江侯不讓別人說話,自己卻又突然出聲,且執筷輕敲盤邊,「叮」一聲輕鳴。
「蘿蔔。」換一盤再敲一聲。
「青菜。」
「筍片。」
「素羹。」
木筷瓷盤,交擊之聲本千篇一律,但因執筷之人刻意為之,偏敲出了宮、商、角、徽、羽的調音。
「你武功不行,但好歹瞎了這麼多年,聽聲辨位總會吧?」挽江侯把他好話不好說的長處發揮到了極致,沒再找補一句「瞎子就是累贅」,已是了不得的禮數。
曇山不作答,只夾了一筷青菜放入口中,細細嚼過。
青菜素油,連蔥姜都未放,但因專門伺候雅間貴客的掌廚手藝精湛,一盤青菜也炒得妙趣橫生。
出家人無口腹之慾,曇山自記事起便開始修行,對口腹之慾更是淡到極處,白麵米飯吃得,糠菜窩頭也吃得。
他師父比他講究一些,早年在寺中種了一架葡萄,或春天帶著徒弟上山去挖筍。
師父去後,曇山為將功法修行圓滿,自封眼識四方雲遊,既孑然一身,便衣食簡樸到了就差餐風飲露的地步——倒不是窮,而是不需要。
方才對著一桌子有葷有素的佳餚,他只吃麵前一碗白飯,也不是因為無從下箸,而是因為不需要。
常言道,出世需先入世,若做修行法,確實也有道理——如果不是有助於修行功法,曇山也不必入世十年行走,勾連天下佛像耳目,遍閱人間百態。
但他細嚼慢嚥下這一口青菜,不是為了修行。
「湧瀾,謝謝。」他說。
「你再嘗嘗這筍,小地方的廚子手藝馬虎,也就吃個新鮮。」
挽江侯語氣泰然,渾似被謝的人不是他,嘴角卻是一挑,也不知在笑些什麼。
城中安歇一宿,翌日天未拂曉,兩人便已動身啟程。
當日自山頂極目遠望,只能大概望出一個方向,但離得越近,僧人越似心中有數,邊湧瀾也不知他靠什麼推算,又明白問也白問,索性陪瞎子當個啞巴,閉嘴趕路。
「這方圓五十里,天地氣數變動得最厲害,應是有人帶著那枚印在附近盤桓過數日。」曇山勒住馬,心中暗道,怕還有人曾想辦法要撼動那枚印,攪得人間氣息混亂,最明顯的變化就是季候有異,最遲今日就要下一場春日罕見的暴雨。
「那山腳處有個村鎮,不妨去問問村民,近來見沒見過生人。」
挽江侯策馬先行,到鎮口下了馬,牽馬入內,見鎮上村民想必才剛洗漱完,正開啟門準備忙碌一日的生計。
「哎呀,沒瞅見有人,可弄髒了你的衣裳?」
挽江侯繞開潑出門的一盆洗臉水,擺了擺手,大抵在說無事。潑水的小媳婦卻紅了臉,對他笑了笑,扭身進了門。
鎮子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