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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婧看來,魔門之人,包括她在內,統統不過是一群或偏執或虛妄或兩面三刀的小人罷了。這樣的人,活著於世無益,死了也無關緊要,所以她從來都不曾喜歡過魔門。
再者說,一入魔門,那麼便代表生死由天,便需要有隨時身死道消的準備。甚至於若非上一世殺她之人是莫長歌,那麼此世柳婧都不會怨恨如此深重,只因柳婧早已做好了被除了莫長歌的任何人背叛和殺死的準備。
柳婧討厭魔門,她發自內心地厭惡著魔門的人,甚至於還在那個天魔構築的幻境中同謝世瑜這個“瞧起來挺順眼的小傢伙”做下單方面約定,告訴謝世瑜,若他入魔,她必會來取他性命。
因為那時的她以為,既然她討厭魔門,那麼她必會討厭入了魔的謝世瑜。
但柳婧卻想錯了。
因為直到真正面對入了魔的謝世瑜時,柳婧才赫然發現,就算謝世瑜現在是她最討厭的魔門的姿態,就算謝世瑜入了魔,可她也無法討厭他。
就好像只要他是謝世瑜,那麼無論如何,柳婧都不會討厭他。
但這……無關情|愛。
對謝世瑜此人,柳婧或許感到喜歡,感到愧疚,感到嘆息,感到惆悵,甚至感到憐憫,但唯獨沒有愛。
或許是因為她的愛早已消耗殆盡,或許是因為謝世瑜還不足以打動她,但總而言之,柳婧並不愛謝世瑜。
可謝世瑜卻已經心生魔障,為了她入了魔。
柳婧看著謝世瑜,心中不知是為難更多,還是嘆息更多。
這一世,柳婧心中不過兩個想法,一是報恩,一是復仇。
準備復仇的人,已經身死道消,塵歸塵土歸土,縱然她再也萬般不甘千般怨恨,卻也已經復仇無門。
而她準備報恩的人,更是卻變成了這幅模樣……
——這終究是她欠謝世瑜的。
最後再向地上那嶄新的衣袍和那灘黑水投去一眼,柳婧淡淡地看著謝世瑜,心中掠過千百個念頭,但最後她只是點了點頭,道:“好。”
柳婧將手放在謝世瑜的手中,下一刻,謝世瑜就笑了起來,如同春山將醒,冰雪漸消。
他握著柳婧的手,眼中黑沉沉的霧氣瞬間煙消雲散,又變作了那溼潤溫柔的模樣,就連笑容都染上了幾分羞澀。
但他眼角的魔紋卻沒有褪去分毫。
柳婧心中微沉,但也沒有多做表示,同謝世瑜相攜離去。
而兩人並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原本在地上安安靜靜躺著的衣袍下,卻漸漸鼓出了一個小包。
那小包靜悄悄地漲大,而後輕輕向衣袍的邊緣挪動,最後露出了一個火紅色的狐狸頭。
狐狸頭四處看看,彷徨地走了出來,露出了它身後的九條尾巴。
它輕輕鳴叫一聲,眼中又是茫然又是無措又是悲傷,試圖得到原本主人的回應,但四周一片沉寂,甚至於連蟬鳴之聲都沒有。
它回頭,定定地看著地上嶄新的衣袍,又瞧了瞧地上的那灘黑水,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黑溜溜的眼睛裡漫出了霧氣。
它蹲坐在衣袍旁,怔怔地發呆,直到天色又一次亮起時,它才恍然驚醒,從衣袍裡頭叼出了一個靈寵袋一個乾坤袋和一本黑色的書。
它拉開乾坤袋,翻出了一顆能夠讓它暫時化形的丹藥,吞了下去,緊接著,它的身形一陣扭曲,逐漸拉長,最後竟變作了莫長歌的模樣。
“莫長歌”伸出手來,看著這雙同它的主人一般無二的手,眼中又一次漫出了霧氣。
它拾起了地上的衣袍,穿在身上,然後向著地上已經消散得差不多的了黑水重重地叩頭。
“主人,你放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