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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是從母親的臉龐上摘下來趁熱給她掛上去的,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笑的時候,眼角的皺紋重疊在一起,滿臉的憂傷由嘴角咧開來布滿了整個臉龐,這是她常常在母親的面部讀到的情態。母親被父親暴虐的場面即刻觸目驚心地浮現在她的眼前了,她似乎聽見母親絕望地一聲一聲地叫她秀兒。她坐不住了,她的心被母親撕心裂肺般的叫聲抓成了一團亂麻,突突亂跳。她離開了座位,低垂著眼,逃也似的從二樓上走下來,出了候車室。這時候,車站廣場上已是行人稀少燈光很稠了。
馬秀萍只顧走,茫然地從火車站廣場上走過去,不知不覺地走進了西七路,走進了這條路上的一家招待所。
後來,馬秀萍才回想起,當時她覺得這個招待所的門庭倒很體面,給人一種安全感,才毫不猶豫地進去了。她的身上有田廣榮給她的三百元,這些錢是她一點一點地積攢的。她進去一問,住一個晚上五塊錢,就住下了。
馬秀萍打水時發覺,煤爐子上的蜂窩煤快燃盡了,就把拎在手裡的洗臉盆放下,給煤爐子上換了一塊煤。也許,是這個細小的動作引起了一個女人的注意,這女人是招待所的承包人。第二天,馬秀萍要走時,女人問馬秀萍要去哪裡。馬秀萍說她不知道要去哪裡。女人大概從這句話中嗅見了什麼,她招呼馬秀萍坐下來談談。從馬秀萍的隻言片語中女人知道馬秀萍是一個流浪者,她問馬秀萍:&ldo;留下來在我這裡幹行不行?&rdo;這女人沒有惡相,從言語裡也聽不出潛在的危險,馬秀萍躊躇了半天后給女人回了話:&ldo;我在你這裡幹。&rdo;於是她就留在掛著省六輕局招待所的小客房裡了。
一天的工作從傍晚開始。
昏昏沉沉的夜幕從這個城市的上空拉下來之後,離火車站很近的小客店就忙碌了,下了火車的小商小販、無業遊民和進城來找工作的農民們來光顧這個小客店了,他們操著不同的口音穿著亂七八糟的各色衣服,小姐小姐地吆喝著。馬秀萍和另外一個姑娘像上了發條似的開始不停地轉動:急急忙忙地去開房間的門,跑前跑後地打水提水。連續幾個晚上,馬秀萍不能睡一個好覺,有時候,剛躺下,眼睛還沒有閉實,就有人來了,她即刻起來招呼客人,一直折騰到天大亮方才罷休。這樣的日子過慣了倒不覺得累,一旦閒下來,漫長的時光像死皮賴臉的小流氓一樣不好打發。
馬秀萍從一開始就對她的女主管沒有設防,幹了一段時間,覺得這個年輕女人很可愛。她的可愛掛在她那雙層下巴上,掛在她那顛顛晃晃的把衣服撐得老高的肥大的辱房上。她操一口地道的河南腔,話一出口,彷彿一把扇子扇過來,把很重的鼻音從耳旁扇了過去,她的話聽慣了只是覺得那寬寬的嗓音被她的嘴巴擴張得很厚很厚,但不沉重。女主管的丈夫偶爾來一次招待所,他比秋後的高粱稈還要瘦,按在肩頭上的衣服好像掛在一個木製的衣服架子上。他趿著拖鞋,樣子散漫無羈,看人時眼睛一鼓一鼓的彷彿用一個秤砣向對方身上砸,馬秀萍只一瞥,未免有點緊張。因為他太瘦了,巴掌扇過來的風也可以把他吹走,因此,她倒不覺得威脅。
有一天晚上,馬秀萍從女主管和她的丈夫住的房間前面經過時,聽見兩個人在黑暗中嘀咕什麼,她稍一駐足,逮住了她的名字馬秀萍。顯然是這兩個人在談論她,這不能不引起她的警惕,她屏住氣細聽,似乎聽見女主管說出的一個叫河南鞏縣的地名,女主管的丈夫說出的是錢的數目:五千元。她輕手輕腳地向前走了兩步,蹲在視窗底下諦聽,她再也沒有聽見什麼,只聽見昏睡的夜晚十分寧靜,只聽見那寧靜中包藏著神秘莫測。這空洞的寧靜使她害怕。她站起來,回到自己的房間把這幾個片語串在一起想了想,一經排列組合的片語彷彿冒煙的乾柴,她從中嗅出的是嗆人的味兒,這味兒究竟叫什麼,她無法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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