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四章 凜冽的冬日(八)(第1/5 頁)
天陰晦暗,復又飄雪。
十二月,君武從連江回來,周佩進入皇宮看見他時,只見他坐在滿是積雪的院內亭臺間看奏摺。
皇宮外頭,因之前刺王殺駕失敗,對福建包括包、蒲在內的幾支大族的清算,已經開始了。
周佩拿了個墊子,給弟弟屁股下頭墊著,隨後自己便也坐下來。
「要做這種事情,怎麼不先跟我說一聲?」
「我也不確定,他們會動手。」正批閱奏摺的君武頓了頓,隨即,埋頭書寫如常,「但果真亂世出英雄,想要先下手為強者不少,不枉左卿等人在旁跟了數日。」
一身鵝黃衣裙的周佩坐在那兒,看著嘴上蓄了鬍鬚,默默書寫的弟弟好一陣,方才緩緩開口。
「包、蒲幾家做出這樣的事情,是大逆不道,朝上的諸位老大人已經點頭首肯對他們下手,但是走到這一步,誰也不是瞎子。君武,咱們……周家走投無路,確實是福建的眾人收留了我們,他們一開始,也都心存好意……」
君武罷了筆:「武朝要振興,便註定了要破除舊制,要任用新官員,要破除那些老儒、世家們對軍隊和政務的制掣……那麼因此而來的衝突,從決定革新的第一天起,便是註定了的。皇姐,今年不動手,咱們或許還能稍微和一下稀泥,但到了明年,也是要出事的……當然,這次我只是做好了準備,他們敢動手,我也很意外。」
君武話語平靜,說到後來,微微笑了笑,大概對這次行動是難免得意的。周佩便也複雜地笑了一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想得清楚,倒也無妨。只是君武,自此刻起,你彰顯了你的霸道,那麼咱們若然再敗,便不會得人收留了,你我姐弟,到時候便只好一道殉國。」
她說到這裡,伸出一隻手來,握住了弟弟的手背,君武便也反手與姐姐握在了一起,他笑著想了想。
「武朝這些年,從汴梁跑到臨安,從臨安跑到海上,再從海上跑來這裡。周家失德,令得天下受累,這次走不通路,不跑也罷了吧。這些事情我與嶽將軍他們也做過承諾。」
這次有福建士紳參與的政變,看起來被輕描淡寫地擊潰,姐弟二人也一直都佔著道理,但實際上對於東南朝廷未來的道路選擇具有決定性的意義。自周佩選擇以「謀逆」罪行處理福建士紳的這一刻,從武朝正統名義傳下來的王道實利,就此揮霍殆盡了。從此往後,或許還會有儒學大家過來投靠,但任何在地方上具備一定實力的武朝大族,此後恐怕都不會輕易接納君武這種帝王的到來,姐弟倆從此也已經進入破釜沉舟的境地。
這幾日以來,真正困擾周佩的心理壓力,或許來自於此。這時與弟弟溝通,見他態度坦然從容,周佩便也放鬆地笑了出來,她吐了一口氣,隨後聽得君武那邊道。
「其實倒也不必如此想,它日若走投無路,我便讓文懷帶著姐姐去西南投奔老師。帝王霸業成不了,命總能保下來的。」
周佩的表情微微變幻,她看著弟弟的態度,隨後將手抽了出來,在對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弄得那般狼狽,還要去到西南惹人嫌嗎?我不想去受人白眼。」
「說什麼呢?」君武一笑,「老師總不會嫌棄你我。」
「你又知道了。當時在江寧最後與他見面,你還是個蘿蔔頭,我自汴梁最後一次見他,還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快二十年,物是人非,你我都見過多少的人情翻覆……」
周佩說到這裡,語速變快,眼神不自覺的冷漠下來。君武笑了笑,又將手伸過去。
「便像姐姐說的那樣,離別之時,你我還是孩童,老師那樣的人,豈會不關照兩個孩童……」
「我不是孩童,我回來便成親了。你倒是孩子,而且即便他面上不嫌,西南的所有人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