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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墨聽到門口太監那個不倫不類的稱呼“凌姑娘到”時,低垂的睫毛終於顫動了一下,握著酒杯的手不易發覺的一緊,她終是來了呵,他寧願她不要來。不要來,他也許就可以試著放下,試著遺忘。可是她卻偏偏來了,到最終,痴情的還是痴情,難離的還是難離,無望的終是無望。
她低眉順目,順從的跟著小太監的指引,在末位的席位上坐下,兀自的飲著茶,毫不在乎周圍妃嬪看向她鼓起的肚子的眼神和那些若有似無的竊竊私語。康皇后狠狠剜了流蘇一眼,又揚起端莊大方的笑:“諸位姐姐妹妹都到齊了麼?那麼,皇上,不如就開始罷。”
宣墨頷首。一時席間鶯聲燕語,軟語溫言處處。
宴席行至一半,便有一個女子盈盈站起,走出席位,在殿中央朝宣墨福了一福:“皇上,臣妾不才,但也曾習得撫琴之藝。今在皇上的治理下,大修國泰民安,風調雨順。趁此吉日,不如讓臣妾獻醜一曲,以歌頌我皇雄才武略,功治天下。”
宣墨只是垂著眼飲酒,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沒有看到一般,德妃忐忑不安的被晾在殿中央,周圍妃嬪的目光讓她如芒在身。
“是啊,皇上,德妃既然有這份心意,皇上便準了罷。”康皇后出來打圓場。
宣墨隨意一揮手,意思是允了。康皇后向德妃使了個眼色,德妃會意,優雅的撫上古箏。
琴聲在輕柔婉轉的餘韻中流出,像是紙船在水面輕輕劃開一道痕跡,像是順著竹葉滑落的一滴露珠,又像是深山幽蘭綻放一縷暗香,場中眾人皆聽得如痴如醉。連流蘇這樣不懂欣賞古典音樂的人,都聽出了一些韻味。
一曲奏畢,宣墨漫不經心的鼓掌,隨意傳旨下去:“賞。”
德妃面上掠過喜色,嬌羞的謝了恩,回到座位上時頗有得意之色。
眾位嬪妃們其實都已私底下準備好了獻藝,只求能一舞一曲驚豔全場技壓群芳,從而博得皇上看一眼,只是形勢還未明的情況下不敢輕舉妄動。如今德妃這隻出頭鳥卻讓她們看到了希望,當即又有妃子站起來說要獻舞。
所幸宣墨封的嬪妃並不多,能夠有資格參加宮中家宴的更少了一些,流蘇才沒有被那些古箏簫笛的弄昏頭腦。
宣墨一一賞了那些獻藝的嬪妃。有人欣喜之餘,便覺得流蘇愈發不順眼,雪妃的眼神和利劍似的飛向流蘇,嘴上嬌笑道:“凌姑娘,咱們姐妹可都獻了藝了,不知凌姑娘可否讓咱們姐妹見識見識姑娘的才情呢?”
流蘇沒有回應,放下茶杯,淡淡看向宣墨。
宣墨輕輕晃著杯中酒,也看向她,眸子裡冰冷一片,嘴角似乎還噙著一絲譏誚的笑容。
“是啊凌姑娘,莫非你嫌咱們姐妹拙技汙了你的眼,所以才不肯讓咱們見識見識?”康皇后狀似驚奇,說出的話卻夾槍帶棒。
流蘇以袖掩面,狠狠喝下一口烈酒,灼燒感一路延伸至腹部。再放下袖子時,面色已是一片雲淡風輕。
“既如此,流蘇就獻醜了。流蘇不比各位娘娘多才多藝,不會歌舞和琴藝,就吟一首詩罷。”
宣墨微微挑眉,靜待她的下文。
流蘇舉起酒杯,朝宣墨虛敬了敬,緩緩吟道:“莫買寶剪刀,虛費千金直。我有心中愁,知君剪不得。”
“莫磨解結錐,徒勞人氣力。我有腸中結,知君解不得。”
宣墨心中哀慟,往事影像撲面而來,正如他迎娶唐絡的那晚,那個淡然的女子,也是這樣波瀾無驚,面色沉靜,隔著喧鬧嘈雜的爆竹聲,隔著觸目所及的一片紅,隔著他身邊另一個女子,遙遙望過來;而如今,他們一個朝上,一個朝下,相隔的,卻是光陰,是霧靄,是萬水千山也跨不過的鴻溝。
流蘇回憶起愛著宣墨時的心情,只覺得物是人非事事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