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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我是頭四蹄踏雪、智力不遜人類的毛驢，贏得縣長的好感那是十分正常的。

自從當了縣長的坐騎，韁繩基本上失去了意義。一頭咬傷多人、臭名昭著的倔驢，竟然被縣長短期內調教成一匹俯首帖耳、聰明伶俐的順毛驢，這算一個奇蹟。縣長的秘書小范曾經拍過一張縣長騎著我視察鐵礦場的照片，配了一篇小文章投往省報，竟被省報在顯著位置發表。

我在為縣長所騎的日子裡，曾與藍臉見過一面。那是在一條狹窄的山路上相逢。藍臉挑著兩筐礦石，從山上下來；縣長騎著我，從山下上去。藍臉見了我就丟了扁擔，筐子傾倒，礦石滾下山去。縣長發怒，訓道：&ldo;怎麼搞的？礦石是寶，一塊不能丟，下去撿上來。&rdo;

我知道藍臉根本聽不進縣長的話，他雙眼放光，直撲上來，抱著我的脖子，連聲道：&ldo;老黑，老黑，我終於找到你了……&rdo;

縣長也認出了藍臉，知道遇上了我的舊主。他回頭看了一眼騎著一匹瘦馬一直跟著我們東跑西顛的範秘書，示意他來解決這個問題。秘書心領神會，跳下瘦馬，將藍臉拉到一邊，道：&ldo;你想幹什麼？這是縣長的驢。&rdo;

&ldo;這是我的驢，我的老黑，它從一出生就沒了娘，是我老婆用小米湯把它養活。它是我們家的命根子。&rdo;藍臉道。

秘書道：&ldo;就算確是你家的驢，但如果不是縣長相救，它早被民兵們打死吃了驢肉。現在，它承擔著重要的工作，馱著縣長下鄉，為國家節約了一輛吉普車，縣長離不開它，你的驢能發揮這樣重要的作用，你應該高興才是。&rdo;

&ldo;我不管。&rdo;藍臉執拗地說，&ldo;我只知道這是俺的驢，俺要拉回去。&rdo;

&ldo;藍臉，老朋友，&rdo;縣長說，&ldo;現在是非常時期，這匹驢走山路如履平地，對我幫助很大，你的驢，就算我們暫時徵用，等大煉鋼鐵告一段落，就把它還給你。徵用期間，政府會酌情給你一些補貼。&rdo;

藍臉還想囉嗦，一個公社幹部上來，將他一把拖到路邊，聲色俱厲地說：&ldo;你他媽的簡直是狗坐轎子不識抬舉，縣長能騎你家的驢，是你家三輩子的造化。&rdo;

縣長抬手製止了公社幹部的粗魯行為，說：

&ldo;藍臉，就這樣吧，你很有個性，我很佩服你，但同時為你感到惋惜，作為本縣縣長，我希望你儘快牽著驢入社，不要與歷史cháo流對抗。&rdo;

公社幹部把藍臉推到路邊，為縣長其實是為我讓開了道路。我看到藍臉望著我的眼神，心中感到了一絲愧疚。我在想：這樣做算不算背叛主人另攀高枝？縣長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用巴掌拍拍我的頭，安慰道：&ldo;雪裡站，快走，你馱著本縣，遠比跟著藍臉貢獻大，藍臉遲早也會加入人民公社，而一入社，你也就成了集體財產，縣長為了工作騎一頭人民公社的驢子，這不是正大光明嗎？&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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