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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面懶洋洋地煮著溫酒,一面輕聲細語地說些家常。
皎帛一樣的明河上,眾多梭船一同浮在水面上輕輕飄蕩盪。
有時候遇到興致相投之士,還會吹笛奏蕭,與旁側梭船的主人附和而鳴。
「你累麼?」
看著河面上飄飄蕩蕩的梭船,李斯年問道:「要不要也租一條船,請船伕帶我們過去?」
林昆本是不累,但是他又想一年四季,神女河的船伕們也就指望這一夕煙棠盛開的時候,能賺些銀兩餬口。
平常淡季,恐怕是日也難等來一位租客。
「走吧。」
見他遲疑,李斯年笑牽著林昆的手,將他拉著往前走去:「夏夜裡吹著風在河面上看花樹,也是難得良景,切莫錯過了。」
「……不……這不是金銖的問題……」
然而,走近了,才聽碼頭處窸窸窣窣,有兩人拉扯的紛爭聲。
是一名青衣、背後略顯臃胖的男人,在拿著一袋金銖,一個勁兒地往身邊孱弱女孩手中塞去。
「我們只是船伕,不能帶您隨流沿兩岸遊玩的……」
那女孩聲音小小的,頭也低著,從背影看過去,恍若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
「那再添、再添——」
然而,面對拒絕,那男子想到的不是退讓,而是丟擲更高的砝碼:「你說要多少,我都給你……都能給你!」
碼頭處人來人往,有不少人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紛紛側首過來注視著。
那女子面頰已經有些泛紅——於如此眾目睽睽之下,與他人牽扯不清,於情於理,都令她感到難堪。
「小弦,不錯呀。」
有旁側的中年船伕朝她吹口哨:「聽說你爹在上游修河堤,你哥哥娘親都患瘋病,日子過的甚是辛苦——但,瞧這,可不是馬上就有轉運的時機了嗎!」
不輕不重的譏諷之語,引來旁側一陣鬨笑。
但那名喚小弦的女孩仍在推阻著,她的面頰愈發紅燙,難堪恥辱到了極致,卻偏偏沒有掙脫的辦法——
「你爹在上游修河壩?」
這時,青衣公子聽聞到了重點,他死死攥住女子的手,一個勁兒說道:「我爹、我爹是御史臺的大夫,你允了我,我叫他提拔你爹做督員!」
「……良御公子?」
正拉拉扯扯間,一個冷冽清澈的聲線,半是驚疑半是錯愕地從後傳來。
韓良御手上一僵,側過頭來,正看到與其他船伕一同前來牽船的林昆和李斯年。
「……」
最令韓良御不願碰到的場面,莫過如此。
他一下僵持在原地,女孩趁機從他死攥的手中掙開,旁人指指點點,也都看了過來。
「你……怎麼會在此處。」
林昆遲疑開口,緩聲問道。
——不錯,這名行為放浪不羈,擾亂他人的紈絝公子,正是他的老師,御使大夫的麼子。
但是早上林昆才見他受過訓斥,沒想到不過半天的功夫,這位捱了頓父親痛打的浪蕩子就又暴露了原形。
韓良御靜佇半晌,片刻後,他逐漸回過神來,一張縱慾色弛的臉上顯出一種猙獰戾恨的神情:
「林枕風,你可真是愛來得恰到好處啊。」
林昆蹙眉,說實話,他不愛摻和恩師的家事。但是看恩師之子如此在外敗壞老師的名聲,為非作亂,也是他不願見到的。
「我父親常說你如何才華橫溢,心性高潔。」
名喚韓良御的青衣男子譏諷說道:「但是。」
他目光朝那不遠處的神女河兩岸的秋水閣看了一眼,意有所指道:「沒想到林公子,也怪有情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