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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雖然還嘿嘿地笑著,但他的臉上已是一片緋紅,那當然不是什麼靦腆害羞的表現,用小林自己的話說,他當時愧疚至極,就像一個殺人犯見到了自己的罪證。
那群搞攝影的朋友我都認識,據我所知他們從金寨回來之後關係就變得有點彆扭,互相之間都覺得無話可說,不僅如此,他們還從昔日旅伴的言行中感覺到一種交流的障礙,這種障礙模糊不清,卻是難以清理的,誰也說不清問題出在哪裡,誰也無心修補昔日的友情,隨著攝影學習班的結業,我的那幫朋友就各奔東西了。
我曾經在小林那裡見到過傳奇人物雪萊的一張照片,那是海葬前一大小林偷拍的作品,我在照片上見到了遙遠的金寨海灘,見到了一個佇立在海邊的青年,從照片上看,雪萊正像他們所描述的那樣,蒼白而清秀,眉宇間凝結著深深的憂傷,他的形象也完全符合我的想像。
但是一張更精彩的照片出現在秋季舉行的攝影展覽上,我也在展覽會上見到了那張題名為海葬的作品,有了這幅作品,我才得以見識了海葬的真實畫面。我看見了海中的雪萊,看見了他的白袍,也看見了那夜的月光是如何柔美地灑在雪萊的白袍上,看見了墨色的海水與那件白袍驚人的明暗對比關係,畫面上的一切渾然天成,不露一絲雕琢的痕跡,正如作品下表述的文字所說,面對這幅作品的時候,你不僅會想到死亡,也會想到新生,這就是攝影藝術的魅力。
也許你也已經猜到,《海葬》這幅作品出自我的朋友老畢之手,事實上也只有老畢才能拍出這樣不同凡響的照片,老畢總是在各種展覽上頻頻獲獎,老畢畢竟是老畢,他攝影的手段也不同凡響。小林後來告訴我,海葬那天他們誰也沒發現老畢的相機,不知道老畢是把相機藏在哪兒的,小林說海葬那天金寨海灘上一片死寂,可他們幾個竟然沒有聽見老畢按動快門的聲音。
海灘上的一群羊
男孩將一把沙子從左手灌到右手,又從右手換左手,最後沙子從他的指fèng間無聲地瀉下來。他的眼睛漠然地盯著海面上的一個紅色浮標,除了鼻孔裡偶爾吸溜幾聲,男孩對於他初次見到的大海不置一詞。
你怎麼不說話?工程師端詳著兒子的臉,他說,大海與你的想像不一樣?就是不一樣的,它並非像你們語文書上說的無邊無際,知道嗎,大海其實很像一隻碗,一隻巨大的碗,裡面盛滿了鹹澀的液體。
男孩一動不動地坐著,他看見一隻海鷗飛快地俯衝到海面上,又迅速地飛走了,他沒有看清海鷗叼走的是小魚還是小蝦。
我以為你會喜歡海呢,看來你一點也不喜歡。工程師嘆了一口氣,懶懶地躺到沙灘上,你是在看海還是在發呆呢,他伸出一隻手拉著兒子的耳朵說,你覺得大海像不像一隻碗?
男孩移開了父親的手,他把沙子扔回到沙灘上,扭過臉望著遠處的燈塔,仍然沒說話。
也有人把海洋比喻成荒原,只不過人不能在上面行走。你覺得海洋像一片荒原嗎?工程師說。
初冬的海濱寂靜而空曠,除了幾個撈海帶的漁民,長長的海灘上看不見一個遊客的蹤影。正午的陽光溫暖而乏力,卻又輕易地穿透了無雲的天空,散落在海面上,某些海域看上去有一條金色的大蛇舞動著,焰焰生輝。男孩始終沒看見海里的魚蝦,只看見那條金蛇虛幻地遊動著。
現在海面上風平浪靜的,你大概覺得不像大海了,工程師說,海洋的魅力在於它的變化,你現在只看到了它的寧靜,可海洋其實是不寧靜的,再住幾天你就知道了。你會知道海洋與月亮引力的關係,月亮像一塊大磁鐵,它吸住海水海水就漲潮了,它放下海水海水就落潮了,還有風,遇到大風天氣,風會像推土機一樣推著海水走,那時候你將會聽見大海的咆哮了。
如果風能在海上走,人也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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