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故事(第1/4 頁)
葛瑞昂合起書後低垂長眉,承自金精血統的豎瞳越張越圓,更映出些紅光,就像黑夜裡搜尋獵物的鴞,冷厲而優雅。但這對金瞳的目標並非月影下竄逃的鼠兔,只是兒時被父母逗嚇的記憶:“童話皆如此。若不幼稚便不能滿足孩童的幻想,缺了這浪漫的幼稚,童話就不是童話,而是大人的故事。”
“啊?這說的什麼話?葛阿姨,你把我當小孩?”竹又使勁抓抓他的腿,嘴撇得不大高興,“我又不是小屁孩,有好玩的就給我說啊,我還會怕了不成?”
書落上床頭,檯燈調亮了些,葛瑞昂的瞳閉為細細的豎線:“好,我講,你要好好聽了。”
“好。”
“很久以前,三個女孩與父母在遠離村落的山麓居住。她們的父親是行商,閒暇時賣些諸如針線糖衣的貨品;母親是農婦,多在地裡耕耘,養護牲畜家禽。
臨近入冬的時節,父親要去城鎮進貨。遠行前,他留了些鋼針和麻線,囑咐妻女織好禦寒的衣物,照顧好家畜,準備過冬。
父親走了,可他在路上遇到一隻怪物。怪物吃了他的肉,鑽進他的皮,走向他的家。它的嗓音沙啞,只說受了風寒,妻女們很驚訝,忙給它殺雞煲湯,照顧它休息睡下,看不出它是批了人皮的怪物。
它貪食,只一味地吞嚥。沒多少日子,早晨的雞舍傳不出打鳴聲,連豢養的豬也殺掉、牛也宰掉,甚至豬腸牛皮都入了它的口。可它仍不滿足,還要吃麵粉、吃小麥。母親藏了些麵粉留給女兒們,把家中最後一粒米餵給它。當知道這戶人家的食物耗盡後,它的目光投向母女四人,打算吃了她們再離開,去找新的獵物。
夜晚,它喚母親探望,趁機吞了她。最小的女兒透過門縫看到這一切,告訴姐姐們父親是套皮的怪物,但她們不相信,只覺得妹妹是在說笑,繼續織布縫衣。
第二天,母親不見了。它說母親要出趟遠門,要女兒們放心。晚上,它將大女兒喚來,將她吞進肚子裡。小女兒又看見了,告訴她的二姐,二姐去看了,卻沒見到血跡,只聽見父親的鼾聲,覺得妹妹又在撒謊,再不理她。
小女兒放棄了。她收集起母親和姐姐的縫衣針,開始和麵,捏了很多面團,更在一坨最大的麵糰裡混進針,拿油炸酥後放進籃子,再找了繩索和草叉,拿了瓶油爬上屋後茅坑邊的大樹,在橫生的干支坐好,等它來找自己。
第三天,二女兒也被吃掉。它很滿足,睡得香甜,只等享用最後的美食。可新的早晨到來時,任它怎麼叫喚,也不見小女兒的身影。它餓了,艱難離開床,因吃得太胖而步履維艱,只能像生了兩腳的石球一樣挪著走。它擠出門張望,見小女兒抱著籃子坐上高枝,嘴裡嚼著什麼,看得直流涎水。
它過去催小女兒下來,可小女兒不聽,只扔了團酥面給它,吃得它饞嘴。它趕忙爬上樹,越爬越高,離小女兒越來越近,可卻越來越小心,因為樹很滑,弄得它很難使勁。原來小女兒早往上淋了些油,等它卡在這夠高的地方,就裝作擔心父親,給它已裂開的嘴投去那團最大的酥面。
它急不可耐,一口碾碎酥面,嘴中卻給鋼針扎遍,痛到嘶喊,更脫了手去捂、去拔,撲通摔進茅坑。小女兒急忙捆好繩索滑下樹,撿起放在一旁的鋼叉捅向它、捅向它,逼它慢慢沉入茅坑。當茅坑裡再沒冒出氣泡,她看了看無人的家,擦了眼淚,收拾好僅剩的東西,去最近的村落生活下去。”
聽完,竹甩甩頭,眼瞅燈外的黑,捏住下巴沉思,額頭都皺出波紋:“這…這是什麼意思?葛阿姨,這故事到底想講什麼?”
“自行探求方有意義,”葛瑞昂伸指關去燈,拿開他的手起身出門,“你好生思考,晚安。”
離開後,他在電梯前背手佇足,等門開啟便側身穿過一群攙扶而出的醉酒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