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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走……你們要害死我……”康隆哆嗦著,突然身體一僵,“是我。”
燕彤放開手,看著康隆沉眉肅眼地慢慢站起身,傴僂的脊背挺得筆直,個兒頭彷彿一下子高出了一截,神情如同換了一個人,帶著冰砂似的冷峻和凜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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顓頊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詘言,告之則頑,舍之則囂,傲狠明德,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檮杌。
帝王之子尚有不肖,何況常人乎?
康非想,自己大概就是這樣一個“不才子”。父母讓他往東,他偏偏想要往西,父母想要讓他讀書考功名,可他偏偏只喜歡石藝,父母想讓他娶陳氏女,可他卻只喜歡張家婦。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總要和長輩對著幹,孝字大過天,那個時代沒有人敢違逆自己的父母,這讓他覺得,他不是在做自己,他只是父母手中的工具,為了滿足他們的意願、達成他們的目的而存在。
他不想這樣,他只想做他自己,為自己做主,率性而活。
於是他娶了張家婦,父母不承認他的妻子,他去做了石匠,父母將他逐出家門,他想靠手藝掙錢,父母四處宣揚他的不孝,他想有自己的人生,父母和全天下人指責他的叛逆。
大家給他背地裡起了個綽號叫檮杌,是恥笑他的不孝與不教。他索性就在家裡供上了檮杌像,從此執迷不悟地信奉與膜拜。
因為受到了身邊無數的冷眼、指責與排斥,他這一生窮困潦倒艱辛無比,臨終前他為自己刻了碑,碑後盤附檮杌像,他用自己的鮮血塗寫碑文,用一生的不甘傾注斧鑿,他立下遺囑,要他的子孫後代世世信奉檮杌,香火永不斷絕!
遺憾的是,他的兒孫並沒能秉承他的叛骨,貧窮讓人輕賤尊嚴,他的兒孫沒過多久就重新迴歸了康氏族中,從此後中規中矩,湮於洪流,彷彿他的出現不過是參天大樹旁逸斜出的一條枝椏,絲毫影響不了頑固的冠蓋之勢。
倒是他用雕刻石碑剩下的石料做的那隻香爐,一代代傳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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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吧?”在前往墳圈小廟的路上,燕彤偏著頭問康非。
康隆原本英俊的面孔染著康非冷峻的神情,竟有著一種傲世獨立的氣魄。
“的確,我不曾想到恨與不甘也能產生形意,繼而成邪。”康非大步走得沉健。
“你現在還有不甘嗎?”燕彤打量他的神色。
“時過境遷,再多的不甘也已煙消雲散。”沒有什麼能夠強得過時間。
“你後悔過嗎?”這個世界永遠容不下異端。
“我只後悔沒有令更多的人聽聞我的所為。”那樣的話,也許就會有更多的人成為不願屈從的檮杌。
小廟被砸出的無底坑邊,燕彤仰臉看著坑上懸掛的銅鏡,鏡下站著康隆,鏡中卻是康非的臉,他有著一張宛如石雕的沉毅面孔,眉眼間卻挑著桀驁難馴的叛逆飛揚。
解鈴還須繫鈴人,能制服邪神的,只有邪神的創造者。
“刀。”康非伸出手。
燕彤從背後抽出自己的刀遞在這隻手上,這隻手沉穩如山。
雪亮刀光一閃,康隆的手腕被割了寸長的血口,康氏族人,血脈相關。
鮮血滴入坑中,團團黑霧蒸騰而出,化精神為神意,奉信執為神形,以鮮血祭祀,用靈魂上供,祠以香火,千年成神。
康非的精魂由康隆的頭頂心脫出,猶如一團耀眼的白色星塵,迅速驅散了團團黑霧,他在半空打了個旋兒後直入坑洞,霎時間白光噴湧而出,照亮了廟宇上方大半個天空,燕彤抬手擋住光,仍舊仰著臉看那銅鏡,銅鏡裡的康非年輕英俊,飛揚著眉毛,閃動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