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春夜(第1/2 頁)

方英為從醫院裡出來，已是晚上十一點，人們各自回家，喧鬧漸散，長街靜謐，只有路燈依舊恪盡職守，挺拔分列兩邊，一直延伸至家的方向。

初春的風，恰似男人眼角的微笑。

冷意中蘊藏溫柔，激情裡暗含清醒，還略帶些許霸氣，不由分說將她擁入懷中。

剎那詩意上了頭，在物質氾濫，價值觀倒置的世界裡，握住一分生活的趣味，的確比黃金更讓人慰藉。

她明眸微合，張開雙臂，如沉明淨湖水，漣漪輕漾，魚兒遊蕩，就像兒時去游泳館，從高臺跳下，自由自在，與水融為一體。

人們常說風和花是自由的象徵，但在方英為心中，水才是完美的存在。高山可以把風收束，嚴寒可以摧花凋零，卻不能挽留住水。

一江春水向東流，濯我人間萬古愁。

湖底躺著一雙眼睛，倦意裡藏了微笑，她記不得是誰的，卻有種由心而生的熟悉。或許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眼睛，但這不重要，世上的絕大多數美好，原本就是自我營造。

渾身的疲憊，在相擁間輕了三分，唇間慵懶含糊。

嗯！

自喉腔發出的輕吟，雖然比春風更輕微，卻足以震碎寂靜的夜。

她把自己嚇了一跳：我是怎麼了？

彷彿回到了中學時代，寫滿思念的日記本，被媽媽從枕頭底下翻了出來，抑揚頓挫的朗誦她寫的情話，還嘲笑其中的錯別字。

秘密被窺探的罪感，自心底升騰如一抹雲。

倉皇四顧，旋即暗笑自己膽小，方圓百米空無一人，再說，誰會看到你心裡的東西呢？

十字路口，倒是有三五個少男少女，推搡摟抱，難捨難分，但他們應該更關注眼前懷中。

萬千普通人，此時不是斜在沙發上追劇，就是鑽進被窩，熱烈的探討周公之禮。

真好啊，這才是季節的應有之義。

她忽然心血來潮，要不要打個車，到文山鎮去？二三十分鐘的路程而已。

還是不去了，萬一他回來了呢？

想到這兒，她拍拍胸口，有些懊惱，也算是自我安慰，重新邁步朝家裡走去。

一輛電摩呼嘯而行，如風般自身邊擦過，捲起一陣寒意，差點將方英為帶倒。

混蛋！她莫名就想發火。

心底的咒罵好像被聽到了，車手吱的來了個急剎車，堪堪在三十米開外停下，剎車聲刺破了夜空。

車手將車子支好，邁步朝她走來，步子很大很快，有種迫不及待的壓迫感。

方英為笑容僵住，下意識的去摸手機，準備在第一時間報警。

年輕人沒有輕重，前些天，就在這條街上，聽說有下夜班的女工，遇到了搶包客，爭奪過程中讓人捅了。其實包裡只有十元錢，還有些女性用品。

現在是深夜，她包裡有五萬塊錢，下午剛到銀行提的，是給父母準備的手術費，今天醫院系統壞了，沒法繳費進去。

要命還是要錢？正猶豫間，摩托車後座上的女孩，跑到車手前面，張開雙臂攔住，雙手環抱著他脖子，在耳邊說了些什麼。

車手停了幾秒，轉身跟著女孩往回走，跨腿上了車。女孩抱著他的腰，顯得格外親密，拍了拍他肩膀，示意可以走了。

臨走之前，女孩扭頭看了一眼，儘管是夜間，隔著頭盔的玻璃，方英為還是認出了那雙眼睛。

“白小羽，給我站住！”

電摩轟然發動，風馳電掣般駛向長街盡頭，她跟著跑了幾十米，兩條腿卻哪裡追得上車軲轆。

經過這番折騰，僅剩的精氣神徹底耗盡，她後悔沒有當機立斷，打個車去文山鎮來著，就不會碰見這檔子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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