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第2/4 頁)
,越談越多。談到酒酣耳熱的時候,話 聲都變了呼號叫嘯,把睡在隔壁房間裡的人都驚醒。談到二十餘年前他在寶山路商務印書館 當編輯,我在江灣立達學園教課時的事,他要看看我的子女阿寶、軟軟和瞻瞻——《子愷漫 畫》裡的三個主角,幼時他都見過的。瞻瞻現在叫做豐華瞻,正在北平北大研究院,我叫不 到;阿寶和軟軟現在叫做豐陳寶和豐甯馨,已經大學畢業而在中學教課了,此刻正在廂房裡 和她們的弟妹們練習平劇,我就喊她們來“參見”。CT用手在桌子旁邊的地上比比,說: “我在江灣看見你們時,只有這麼高。”她們笑了,我們也笑了。這種笑的滋味,半甜半 苦,半喜半悲。所謂“人生的滋味”,在這裡可以嚐到。CT叫阿寶“大小姐”,叫軟軟 “三小姐”。我說:“《花生米不滿足》、《瞻瞻新官人,軟軟新娘子,寶姊姊做媒人》、 《阿寶兩隻腳,凳子四隻腳》等畫,都是你從我的牆壁揭去,鑄了鋅版在《文學週報》上發 表的。你這個老前輩對她們小孩子又有什麼客氣?依舊叫‘阿寶’‘軟軟’好了。”大家都 笑。人生的滋味,在這裡又濃烈地嚐到了。但無話可說,我們默默地幹了兩杯。我見CT的 豪飲,不減二十餘年前。我回憶起了二十餘年前的一件舊事。有一天,我在日升樓走,遇見 CT。他拉住我的手說:“子愷,我們吃西菜去。”我說:“好的。”他就同我向西走,走 到新世界對面的晉隆西菜館的樓上,點了兩客公司菜,外加一瓶白蘭地。吃完之後,僕歐送 帳單來。CT對我說:“你身上有錢麼?”我說“有”!摸出一張五元鈔票來,把帳付了。 於是一同下樓,各自回家——他回到閘北,我回到江灣。過了一天,CT到江灣來看我,摸 出一張拾元鈔票來,說:“前天要你付帳,今天我還你。”我驚奇而又發笑,說:“帳回過 算了,何必還我?更何必加倍還我呢?”我定要把拾元鈔票塞進他的西裝袋裡去,他定要拒 絕。坐在旁邊的立達同事劉薰宇,就過來搶了這張鈔票去,說:“不要客氣,拿到新江灣小 店去吃酒吧!”大家贊成。於是號召了七八個人,夏丐尊先生、匡互生、方光燾都在內,到 新江灣的小酒店裡去吃酒去。吃完這張拾元鈔票時,大家都已爛醉了,此情此景,憬然在 目。如今夏先生和匡互生均已經作古,劉薰宇遠在貴陽,方光燾不知又在何處。只有CT仍 舊在這裡和我共飲。這豈非人世難得之事!我們又浮兩大白。
夜闌飲散,春雨綿綿,我留CT宿在我家,他一定要回旅館。我給他一把雨傘,看他的 高大身子在湖畔柳蔭下的細雨中漸漸地消失了。我想:“他明天不要拿兩把傘來還我!”1 948年3月28日夜於湖畔小屋582靜觀人生
返回
李叔同先生的文藝觀——先器識而後文藝
李叔同先生,即後來在杭州虎跑寺出家為僧的弘一法師,是中國近代文藝的先驅者。早 在五十年前,他首先留學日本,把現代的話劇、油畫和鋼琴音樂介紹到中國來。中國的有話 劇、油畫和鋼琴音樂,是從李先生開始的。他富有文藝才能,除上述三種藝術外,又精書 法,工金石(現在西湖西泠印社石壁裡有“叔同印藏”),長於文章詩詞。文藝的園地,差 不多被他走遍了。一般人因為他後來做和尚,不大注意他的文藝。今年是李先生逝世十五週 年紀念,又是中國話劇五十週年紀念,我追慕他的文藝觀,略談如下:李先生出家之後,別 的文藝都屏除,只有對書法和金石不能忘情。他常常用精妙的筆法來寫經文佛號,蓋上精妙 的圖章。有少數圖章是自己刻的,有許多圖章是他所贊善的金石家許霏(晦廬)刻的。他在 致晦廬的信中說:晦廬居士文席:惠書誦悉。諸荷護念,感謝無已。朽人剃染已來二十餘 年,於文藝不復措意。世典亦云:“士先器識而後文藝”,況乎出家離俗之侶;朽人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