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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類人物的隱現,這一類的遭遇,這一類的故事,使遞解站大為生色。老勞改犯傳授經驗說:&ldo;躺著,別管閒事!在這兒能吃最低保證的口糧,也不需要賣牛勁。人不擠的時候,你只管足足地睡。伸直了腿,吃了睡,睡了吃。吃不飽可是能睡足。&rdo;只有嘗過勞改營一般作業滋味的人才懂得遞解站是休養所,是我們途中的幸福。還有一樣便宜事:白天睡過去‐‐刑期就過得快些。只要把白天消磨掉,夜晚反正是瞧不見的。
誠然,遞解監獄的主人們由於念念不忘勞動創造了人以及只有勞動才能改造罪犯的理論,有時由於有一些輔助性的活茬,有時由於承包了一些外活以便搞點額外財政收入,他們也驅使手頭這些整日挺屍的遞解勞力去幹活。
在上面說過的那個科特拉斯遞解站裡,戰前時期這種性質的勞動一點不比勞改營輕。六七名身體衰弱的囚犯套著搭縛,拉一輛拖拉機的掛鬥雪橇。一個冬季的白天要沿著德維納河拉上十二公里的路程,到維切格達河口去。一會兒人陷進雪裡,摔倒在地,一會兒雪橇又卡住動不了。似乎再也想不出比這更累人的活兒了。可是這還不算真幹活,這不過是活動活動筋骨。在維切格達河口還要把十立方木柴裝上雪橇,原班人馬用原樣的都具,(列賓不在了。這對於我們新時代的畫家已經算不了可以發揮創造性的主題;這不過是實景的粗陋的素描)把雪橇拖回遞解站的家園。在這種情況下已經不必再談你的什麼勞改營了‐‐到不了勞改營你已經完蛋。(幹這些活時的作業班長是柯魯巴耶夫,當過拉車牲口的有電氣工程師德米特里耶夫、後勤部中校別利亞耶夫,還有一個就是我們已經熟悉的瓦西里&iddot;弗拉索夫。其他幾個人的姓名現在已經說不全了。)
阿爾扎馬斯遞解站在戰爭期間給犯人吃的是甜菜疙瘩,而讓他們幹的勞動卻是長期性的,它附設了縫紉廠、擀氈制靴車間(在滾燙的酸性液中擀制毛胚)。
一九四五年夏天我們自報奮勇地從紅色普列斯尼亞的悶熱窒息的監室裡出去幹活;這是為了取得一整天呼吸空氣的權利,為了取得在安靜的板條釘的廁所裡不慌不忙、不受阻撓地蹲一會兒的權利(這可是一種常常被忽略的鼓勵手段!)。八月的陽光(這正是波茲坦和廣島的日子)把廁所曬得暖洋洋,可以聽到一隻孤單的蜜蜂的安詳的嗡嗡聲。我們也是為了取得晚上多領一百克麵包的權利。我們被帶到正在卸木材的莫斯科河碼頭。我們的任務是把原木垛倒到別處,重新碼起來。我們花的力氣遠遠超過得到的報償,可是我們仍然高興到那兒去勞動。
青年時代(我的青年時代就是在那裡面度過的!)的回憶常常逼得我臉紅。但是凡使你沮喪者必給予你以教訓。我發覺,在我肩頭總共才搖顫了兩個年頭的那一副軍官肩章,竟在我肋間那塊方寸空地上抖落了大量的有毒的金粉。在河運碼頭上‐‐它也是一個小型的勞改營,也劃出了一個四周設有瞭望塔的隔離區‐‐我們是外來人,是臨時工。根本沒有聽說過可能把我們留在這個小型勞改營裡服刑。但是,當我們第一次排好隊,派工員在隊前走過用眼睛物色臨時作業班長的時候,我的卑微的心房簡直要從毛料的軍便服下面蹦出來:指定我吧!我!我!
沒有指定我。可是我為什麼要當這個?那隻會使我做出更加可恥的錯事。
哦,和權力分手是多麼困難哪!這是必須懂得的。
紅色普列斯尼亞曾經有一個時期幾乎成了古拉格的首府‐‐不論到哪裡去都不能繞過它,正如不能繞過莫斯科。那個時期在國內旅行,無論從塔什干到索契,還是從切爾尼戈夫到明斯克,最方便的路線是透過莫斯科。運囚犯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