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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她會喜歡你的。&rdo;我笑著說。

&ldo;可是我不想見她。&rdo;

&ldo;可是你一定見得她！&rdo;我刁頑地說。

&ldo;我從來不曾要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是不是？&rdo;

&ldo;是的，可是我沒想到你會不願意。&rdo;

午後，祖母戴著渾圓形黑邊的老花眼鏡，坐在安樂椅上為我補綴袷衣。我捧住一本書，無精打采地一直翻。多寶姊在院中掃落葉，忽然拉開破銅鑼樣喉嚨大喊道：

&ldo;小姐，小姐！客人來啦！&rdo;

我扔下書本跳起腳，跑到窗前向下一看，可不是，那頑固的人正踏著四平八穩的腳步走過池旁來了。我慌忙跑回祖母身邊，摘去她的老花鏡，取走她手上的針線，在她耳邊咕唧了一句。老人家眯著眼，沒聽清楚。

&ldo;我說，奶奶，水越來了呀！&rdo;

樓梯上一陣響，首先亮相的是多寶姊，一張合不攏的嘴，滿臉看賽會遊行時才有的表情，這時肥胖的身體往右一閃，雙手扶在牆上。水越一切如常，只是手上多了一盒什麼，腳上的黑皮鞋額外的擦了一些油。他那表情豐富，卻永遠逃不過我的眸子中露著羞澀，而又有些許疑慮；略俯著頭，含笑而拘謹的左嘴角微微提著，像要望透她的內心般的望著祖母。

祖母滿臉的笑，滿眼慈祥的光。我知道她不單為的水越是我的好朋友，她愛所有的人，尤其是年輕的人。她常常說：

&ldo;年青人真是最可愛而有可憐的，純潔、熱情、涉世未深；生命的海上有無盡的波濤……&rdo;

&ldo;他們怎樣才能夠得到像凌淨華所有的那麼一個有經驗的老舵手啊！&rdo;我總淘氣地接下去說。

&ldo;是啊，我是一個老舵手，我應該把用歲月換來的經驗交給你們。這是我的責任，我不但得對你負責任，我得對全世界後生的人負責任。如果我不克除自私的劣根性，會使我老醜的臉更醜啊。&rdo;

老人家的用熨斗也熨不平的皺紋實在沒什麼美，我望她一眼暗笑著想。但和她生活在一起，不但不討厭，反而最快樂。她給我無窮的安慰和引導，我卻沒有什麼可以給她的。

&ldo;孩子，我什麼也不缺，滿足自在我的心中。如果我有所貪慕，那我便有缺乏的時候了。&rdo;

她自然不需要水越帶來的這盒糖，我笑著丟進口裡兩三顆。

多寶姊端過茶，雙手卷在圍裙裡一陣窮揉，退到盥洗室裡，門縫中露著半隻眼。水越端起茶，邊喝邊向我掃一眼，再向門縫望，那半隻眼睛隱沒了。於是他得意地再向我望一眼，濃睫毛有勁的向下一覆，放下茶杯。我笑著背過臉，踱到視窗去。

他們說完客套的話，談到水越的學校生活、興趣和消遣。

&ldo;小華告訴我，你的小提琴奏得好極了。&rdo;老人家忽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水越紅著臉說會奏小提琴的不是他。我的臉可也熱起來了，心裡怪怨口裡怪苯的宣告：我告訴祖母的是鋼琴，從來就沒有提過什麼人會奏小提琴。老人家眨眨眼睛，看看我又望望他，承認她記錯了一點點，反正都是琴。

&ldo;對了，她說你的鋼琴彈得好極了！&rdo;她補充了一句說。

&ldo;哪裡？淩小姐的歌才是唱得好極了。&rdo;

祖母也&ldo;哪裡&rdo;了一聲，卻滔滔不絕地說起我兩三歲時就會唱完整的兒歌，五六歲時便參加獨唱比賽；小學中學時的音樂老師，都曾跑來家裡告訴我的父母不應當忽略我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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