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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了。
流月城裡並非沒有酒,祭司們也知大祭司善飲,然而他們不知的是,沈夜絕非逢酒必飲,他所喜歡的也並非普通的酒,而只為那一人所釀瓊漿醺然。如今人去樓空,乃至成為滿城禁忌,哪還有他心中的佳釀呢?
如此過去幾日,沈夜知道謝衣的酒是不可再得,心裡焦灼的念頭卻怎麼也壓不住,終於在那個晚上,他隨手從神殿裡拎了兩壇酒,去找華月,讓她陪自己喝幾杯,權充一點慰藉。
華月起先不知他心裡念想,只默默相陪,沈夜看她恭敬中隱帶不明所以的忐忑,心裡也暗歎一聲,感慨華月命運多舛,此生孤苦……明面上說是父親的罪孽,然而自己又何嘗沒有助長這樣的罪孽?
留下身為傀儡的華月,是少年沈夜一時心軟,然而將華月從一個孱弱的女孩,步步培養成流月城廉貞祭司,成為自己可倚靠的左右手,卻是沈夜從少年到成年的有意安排。
他需要不會背叛的屬下,需要能夠忠誠踐行指令的副手,這些在華月身上都具備了,然而他心裡始終還有個空洞,內中源源不斷地生出不滿足。
他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人並不是華月……何況他已從華月眼底看到了她對自己許多做法的不認同,不讚許,只是出於種種原因不說破,也不反抗罷了。
沈夜從不跟她提關乎心靈的過高要求,也不求她完完全全,真心實意的順服,只要華月能夠遵循紫微祭司的命令列事,那就足夠了。
一貫忙碌的人閒下來,自然會多想一點。看著華月,沈夜想到他們都還是少年的歲月。時間是那樣匆匆,如一陣狂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帶著他們從少年走入了成年,並讓華月和他都有了許多改變。帶著一點撫慰和討好式的溫柔,他問華月還記得當年事嗎。華月說都還記得的,當年尊上有好事不帶我,做壞事就帶上我,我們去偏殿偷……剛說到這裡,她停下來,似乎怕這些話語刺破沈夜心裡那一層不讓任何人觸碰的屏障,裡面包裹著膿血與傷口,是隻有他自己才能舔舐的痛楚。
面對她突來的沉默,沈夜有點尷尬,他已聽出華月未盡的弦外之音,猜測她本想跟自己說說當年偷酒喝的事,可是一說起喝酒,或許就要讓自己想到謝衣,進而想到那些慘痛的往事。
華月很聰明,也很體貼,歷來如此,彷彿她存在的目的僅僅為了沈夜,為討自己歡喜,然而……
她終究不是那個能與自己放開心懷,暢飲對談的人……
那個人……不知如今怎樣了?
默然一嘆,沈夜壓下心底隱隱抽痛,只當不曉得她的心思,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岔開,遞到唇邊的酒似乎突然失去了所有滋味兒,變得淡如冰雪,冷徹心扉。他與華月草草喝下一小壇,說些城中事務,閒話族民情況,又談及小曦的情形,倒也同平日沒有什麼區別。最後,華月奏響箜篌,為他唱了一曲,聲音千迴百轉,婉轉甜潤,似乎也知他心裡是那樣冷,那樣孤寂,因此避開了淒涼沉鬱的曲子,只選一首輕快小調來唱。然而她心裡亦不是蓬勃豐美的春景,曲子唱到後來,便有些如訴如泣。
歌聲響在空蕩蕩的殿堂上,與外間風雪混在一起,沈夜至今還記得當中幾句——
“盡日飛花雪,東窗凝殘月……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默默聽完這一曲似表白,似撫慰,又似乎什麼都不算的曲調,沈夜推說還有事要處理,讓她早些休息,便抽身離去了。
此後百年間,流月城大祭司再不曾飲酒。
第63章
“師尊,師尊?”
謝衣輕聲的呼喚響在對面,沈夜收回思緒,略一點頭,將杯中酒漿飲盡。人的心思往往就是這麼奇怪,當年和華月飲酒,他心裡想著謝衣,此刻同謝衣坐在一起,胸中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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