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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藍開放猛地把臉上的紗布撕開,紗布揪掉了新植的面板,使他的半邊臉,成為一個血肉模糊的巨大傷口。他衝出家門,騎上摩托車,因為加速太猛,車輪撞在了迎面的美發廳門上。屋裡的人大驚失色。他一提前輪,猛拐彎,摩托車如發瘋的馬一樣向車站廣場衝去。他聽不到那位與他家結鄰多年的理髮小姐的話:&ldo;這一家人,都是瘋子!&rdo;
我們的藍開放踉踉蹌蹌地衝到地下室,一膀子撞開了虛掩的門,他的鳳凰,正在床上等他。猴子瘋了一樣撲上來,這一次他忘了警察的紀律,他忘了一切,他一槍擊斃了猴子,使這個在畜生道里輪迴了半個世紀的冤魂終於得到了超脫。
龐鳳凰被這突發的事件嚇昏了。我們的開放對著她舉起了槍‐‐孩子啊,千萬別做傻事‐‐他看著龐鳳凰彷彿玉雕一般的美麗面龐‐‐這個全世界最美麗的面龐‐‐槍口無力地垂下了。他提著槍,衝出門去,在上升的臺階上‐‐猶如從地獄攀升到天堂的臺階上‐‐我們的開放雙腿一軟跪倒了。他把槍抵在其實已經被破壞了的心臟上‐‐孩子啊,別做蠢事啊‐‐扣動了扳機。沉悶的槍聲響過,我們的開放趴在臺階上死了。
五 世紀嬰兒
藍解放和黃互助把開放的骨灰,揹回那塊已經墳墓連綿的土地,葬在了黃合作的墳墓旁邊。在他們燒化、埋葬兒子的過程中,龐鳳凰抱著猴子的屍體始終相隨。她哀哀地哭著,花容憔悴,的確人見人憐。大家都是明白人,既然開放已死,也就不再說什麼。那猴子的屍體已經發臭,在人們勸說下,她鬆了手,並提出了將猴屍埋在這塊土地裡的要求。我的朋友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她。於是,在驢、牛、豬、狗的墳墓旁邊,又多了一個猴墓。在如何安頓龐鳳凰的問題上,我的朋友頗感為難,於是便聚集了兩家人一起商量。常天紅一言不發,黃互助也有口難言。還是寶鳳說:&ldo;改革,你去把她找來,聽聽她自己有什麼打算吧。畢竟是從咱家土炕上走出去的孩子,她需要什麼,咱都會幫她,砸鍋賣鐵也要幫她。&rdo;
改革回來說,她已經走了。
時間如水,往前流淌,轉眼就到了2000年底。在這新千年即將開端之際,高密縣城一片喜慶景象。家家張燈,戶戶結彩,車站廣場和天花廣場上,都豎起了高大的電子倒計時螢幕,廣場的邊上,還站著高價僱請來的焰火手,準備在那新舊交替的時刻,讓燦爛的禮花照亮夜空。
傍晚時分,下起雪來。雪花在五彩的燈光裡飛舞,使夜景更加美好。全城的人幾乎都走出了家門,有的奔天花廣場,有的奔車站廣場,有的在同樣燈火輝煌的人民大道上徜徉。
我的朋友和黃互助沒有出門,容我插敘一句:他們始終沒去辦理結婚登記手續,對這樣兩個人,確實也沒有這個必要了。他們包了餃子,在大門口掛上了兩盞紅燈籠,玻璃窗上貼滿了黃互助親手剪的窗花。死去的人難再活,活著的人還要活下去。哭著是活,笑著也是活。這是我的朋友經常對他的老伴兒說的話。他們吃了餃子,看了一會兒電視,便按照慣例,用做愛來悼念死者。先梳頭,後做愛。這個過程,大家都很熟悉,不需重複。我要說的是:在他們悲欣交集的時刻,黃互助猛地翻過身來,摟住了我的朋友,她說:&ldo;從今天開始,我們做人吧……&rdo;
他們的淚水,把對方的臉都濡濕了。
就在深夜十一點鐘,他們昏昏欲睡的時刻,一個電話驚醒了他們。電話是從車站廣場旅館打來的。一個女人的聲音告訴他們,說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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