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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最前邊,頭往前探著,口水幾乎滴落到西門金龍沾滿機油的手背上。
我是不敢擠進屋去看熱鬧的,也無法攀上這棵大杏樹,因為這棵狗娘養的杏樹主幹高約兩米而且光滑,而它的所有枝杈又都如大西北的白楊樹那樣攏著上長,猶如火炬形狀。但天可憐我,在這房屋的後邊有一個巨大的墳墓,墓裡埋葬著一隻捨身救兒童的義犬,義犬色黑,雄性,它跳進波濤滾滾的運糧河裡救上了一位落水女童,自己卻力竭身亡。
我站在黑狗墳頭,正對著機房的視窗,因是匆匆建起的房子,尚未安裝窗子,因此我可以將室內的情景一覽無餘。室內汽燈雪亮,室外一團漆黑,就像當時流行的階級鬥爭話語:敵人在明處,我們在暗處。想怎麼看就怎麼看,只有我看他們,但他們看不到我。我看到金龍時而翻著那本油汙的機械手冊,時而皺著眉頭用鉛筆在一張舊報紙的空白處計算。洪泰嶽抽出香菸點燃,抽了一口,然後插到金龍嘴裡。洪書記尊重知識,尊重人才,是那個年代少有的明白幹部。還有黃家姐妹,不時用小手絹為金龍擦汗。我看到黃合作為金龍擦汗時你無動於衷,但只要黃互助為金龍擦汗你就滿臉醋意。你是一個不自量力的傢伙,也是個敢想敢幹的傢伙,後來的事實證明,你臉上的藍痣不但沒有影響你勾引婦女,甚至成了你勾引婦女的通行證。九十年代後期縣城裡的民謠是這樣唱的:別看鬼臉半邊藍,情人眼裡賽天仙。
老婆孩子全不要,縣長私奔下長安。
我提到這話頭沒有嘲諷你的意思,我是敬重你哩。一個堂堂的副縣長,竟然敢不辭而別與情人私奔,靠打工賣苦力過活,你是天下獨一份兒!
閒話少說,機器安裝完畢,試發電成功。金龍在西門屯實際上成了第二號實權人物。儘管你對這個同母異父的哥哥成見很深,但還是跟著他沾了光,如果沒有他,你能當上飼養班班長?如果沒有他,你能撈到第二年秋天去棉花加工廠當合同制工人的機會?如果沒有在棉花加工廠當合同制工人的機遇,能有你後來的官運?你落到今天這地步,不能怨別人,只能怨自己,只能怨你自己做不了自己雞巴的主。嗨,我說這些話幹啥呢?這些話讓莫言寫到他的小說裡好了。
大會按程式往下進行,一切都很順利,金龍介紹完先進經驗後,由縣生產指揮部那個穿舊軍裝的官員作總結髮言。這人雄赳赳走到前臺,站著講話,沒有講稿,即席發揮,才華橫溢,氣度非凡。一個秘書模樣的人弓著腰從後臺跑到前臺,把那個麥克風的脖子擰直,並儘量地拔高,但依然達不到與官員嘴巴齊平的高度,於是這秘書急中生智,把桌後的方凳放在桌子上,又把麥克風放在方凳上,這小夥子真是機靈,十幾年後被提拔成縣委辦公室主任與這件事有直接關係。頃刻之間,這生產指揮部的前團職軍官洪大的嗓門如滾雷一樣傳遍了四面八方!
&ldo;每一頭生豬,都是一顆she向帝修反反動堡壘的炮彈……&rdo;官員揮舞著拳頭,極富煽動力地喊著。他的聲嗓和動作,讓我這頭見多識廣的豬,聯想到了一部著名電影中的鏡頭。當然我也聯想到,如果真能被安裝到炮筒中發she出去,在空中飛行的感覺,是不是也會是暈暈乎乎、顫顫悠悠呢?而如果是一頭肥豬,突然降落到帝修反的碉堡裡,還不把那些壞蛋樂死?
時間已是上午十點多,這負責人的講話絲毫沒有打住的意思。我看到在會場的邊緣,那兩輛糙綠色的吉普車旁,兩位戴著白手套的司機斜倚著車棚,一個悠閒地抽菸,另一個無聊地看錶。那時候的吉普車,其尊貴程度絕對勝過瞭如今的&ldo;賓士&rdo;&ldo;寶馬&rdo;,那時的一塊手錶,其尊貴程度也絕對勝過瞭如今的鑽石戒指。手錶被陽光照耀得炫目,吸引了許多年輕人的目光。在那兩輛吉普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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