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巔峰(第1/5 頁)
當兒時的故友久別重逢,即使時間重塑了他們的相貌與嗓音,冥冥中的感覺也會告訴他們,面前的身影、耳邊的聲音,屬於孩提時代嬉鬧的人。
“不應該啊,你怎麼清楚我在哪兒?”拋開手提箱後,林思行顫巍巍地摸向懷中,險些把最珍重的寶物掉進路邊的灰塵裡。不望身前人的他,送往天晶的視線,是僅剩的不甘,“東西,可還在我身上呢。”
“答案顯而易見啊,”川流不息的車與人之間,是分不清人種的老漢子,是揹負雙手的使者,是嬉皮笑臉的趙無秋,“我在本源之道上,又進一步啦。我這種人啊,最難明察秋毫,所幸前兩日有感而發,以新的巔峰補齊了這空檔,幫我看盡世間繁華,嗯,舒坦。”
字如尖刀。林思行的眼瞳陡然縮聚,捏著天晶的手指不禁收緊,勉力笑了一嘴:“好啊,真好啊。那我…恭喜你了?”
若非兩個老傢伙滿嘴字正腔圓的梁語,說不準,在路人的眼裡,專心侃天的兩個老頭子,是在人生的三岔路口沐雨櫛風后,分別走向了成功與失敗的老對手,在這裡緬懷年輕的風浪,一個伸出手,一個搖著頭;一個施捨幫助,一個拒以尊嚴;一個駐著足憐憫自始至終的頑固,一個扶著牆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
可若對照百年前的秘史,人們就不難明白,他們的三岔路口沒有成功與失敗,有的只是一路無光的黑…或是明暗交錯的搖曳。
只有他們知道,那是殊途同歸的燈火啊。
這時候,無秋真的低了頭、伸了手,向發小笑道:“思行啊,你這蔫吧的樣,要給老朋友看見了,怕是不好,來,起來說話。”
“滾。”
聽到久違的字眼,無秋是抱肘大笑。曾幾何時,他面前弓腰駝背、頹廢坐地的老頭,是個脾性最直、嘴頭最狠的少年,對著身為聖恩者的敵人、作為前行者的戰友,張口閉口都是沒帶髒字的嘲諷,抓得人心撓撓,直想邦邦賞他幾拳,教他怎麼講話。如今,他倒是返璞歸真,說得是言簡意賅,沒那麼刺耳討厭,也未嘗不是一種進步。
“怎麼?窩火啦?酸咯?嗯,不至於,是生氣了吧?”說著,無秋的探出胳膊,在路燈的燈柱上敲了敲,指節清脆發響,“我曉得,人人都會嫉妒我,唯有你不會,再怎麼說,你也清楚,沒了本源,我就是一無所有,而思行啊、老林啊,你哪怕失了前行者的身份,還是早登學府的天才、頗有建樹的教授啊?”
字如火針,扎得林思行恨笑:“陰陽怪氣。這些年,葛老頭沒少疏導你啊,嗯?是的,論本源的領悟,我不如你,可我照樣有機會,有你配不上的機會,我瞧不上的機會,我甩手了,我不要了,知道嗎?僅憑這點,我,就比你個殺老婆、沒女兒贍養的喪家之犬要——強。”
“你是說那對小娃娃?算是可憐的寶,得虧栽在你手上,否則,怕是要散遍灰土,救死扶傷咯。”
難得扳回一城,林思行仰起頭,爽快地笑明瞭牙:“哼,你是無所不知啊。來,無秋兄,老竹子,竹子哥,摸著你的良心說,我是不是比你要強?”
“強,強啊,”趙無秋走到路燈的另一邊,背靠著路燈踮了只腳,叉腰而立,眼在自嘲,嘴在笑話,“記得你四歲那年,咱媽買了只小白鵝提回家,說是養肥了再殺。咱倆都是貪嘴的主,鏟泥巴掏曲蟮,還偷老農頭的魚苗,塞給它吃,指望著它快些長大,最好長肥長潤了,哄娜姐拿家裡的蜂糖,刷它個光亮剔透,醃它個香料滿腔,吃頓南方人誇嘴的蜜汁燒鵝,欠沒見過世面的同學一把。誰知道,你不爭氣啊,養了四個來月,咱爸還沒燒水磨刀呢,你就抱著大白鵝,哭得鼻一把淚一把,說什麼也不讓殺,還是你爹你娘把你掰扯了開,叫娜姐守著你,好好學學從哪下刀。我是自告奮勇,讓咱爸打下手,自個兒去握著那菜刀,一把歃開鵝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