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今日橫舟(第1/4 頁)
坐在那裡的崔一更,只是握住了掌心的棋子。勤苦書院的命運,從此在他手中。
他說道:“雖然那不是我選的路,但如果重來一次,我也會那樣面對。所以,這一切可以視為我的選擇。”
當今天下四大書院,勤苦、龍門、青崖、暮鼓,沒有哪家的院長不是真君。
崔一更一個神臨之巔、賒賬的真人,坐上這樣的位置,幾乎可以預見勤苦書院的聲名墜勢。
“天下第一書院”肯定是保不住了,甚至於坐穩四大也困難。
譬如“四大之下第一”,傳承一代儒宗陸以煥之學統的浩然書院,人才濟濟,底蘊深厚,想要擠進四大書院已經很多年,甚至一度提出“四大書院有五家是很合理的事情”,腦袋都鑽尖了。
崔一更在這種情況下執掌書院,迎來的不是榮譽地位,而是劈頭蓋臉的罵名。人們不會記得勤苦書院為何衰落,只記得衰落在他手中。
甚至於拋開這一切,單就執掌勤苦書院這件事來說,也沒有那麼容易成立。即便不算鍾玄胤,在整個勤苦書院裡,也還有如金清嘉這般的名儒。
他崔一更不是最有資歷的那一個,也不是最有實力的那一個。在親身經歷的人面前,是三百三十年的光陰,在其他人的感受裡,只是黃粱一夢——莫名其妙的就說所有人都失敗了,只有他經過了考驗,這誰能信服?
鍾玄胤雖然有足夠的威信,可他選擇了太虛閣。勤苦書院的事情,不應該還由他指定。
在答應執掌勤苦書院後,崔一更才會迎來人生中最大的考驗。
而他平靜地接受了。
一如他所接受的那三百三十年。
顯然他已經明白了鍾玄胤要做什麼,而他決定接過這份責任。
鍾玄胤取出那捲名為《左志勤苦》的竹簡,放在棋桌上:“左先生遺此聖物,你也是書中主角,往後它便交給你保管——道阻且長,你儘早洞真。我亦眺於絕巔,靜候佳音。”
這份沉甸甸的期望,落在崔一更手中!
他卻抬手將這天下至寶送出:“師叔若要離院,便將此書帶走。”
迎著鍾玄胤的眼神,他認真說道:“只有當世真人的勤苦書院,現在用不著它,而懷璧其罪也。”
劇匱不緊不慢地看了禮孝二老一眼。
儒家畢竟當世顯學,天下書院同氣連枝,等閒還真沒有誰敢找上勤苦書院的山門。這“懷璧”一說是針對誰,還真不好講。
書山作為儒家聖地,祭祀儒家聖物很合理,懷緬左丘吾,也能說得過去。強者總歸是有不同的原因,弱者常懷相同的理由!
禮恆之還以微笑,孝之恆始終皺眉不展。
“有三個理由。”鍾玄胤伸手按住這卷書,給予崔一更同樣的認真:“其一,此書作者左先生,此書主角你與我,此書所述,皆勤苦也。除此之外,無干他者。此書置於書院,是相互溫養。若有旁人奪書,我自然從書中來。”
“其二,書院往後不以史學為主,你開小說家的課,用得著它。”
“其三——”他頓了頓,給其他人一點反應的時間,然後才道:“此非我路。”
史家宗師左丘吾,以小說家的技法,改寫了勤苦書院的結局,成功消弭魔劫,擊退七恨。司馬衡則是將直筆記史的責任,攬在了自己一人身上。
既然要剝得乾淨一些,號稱“史學第一”的勤苦書院,從此將史學從主位上拿下,開始並重小說,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鍾玄胤卻是記史之人,他要走正統史家的路!
自履任太虛閣以來,他所做的每一次記錄,都是直筆。譬如某年某月某日,誰和誰吵得面紅耳赤,誰又打起來吃了點虧,誰根本罵不過……他不為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