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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經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無數次問過自己:當初為什麼一定要選擇長明,除了省城,他完全可以選擇其他更好的城市?他可以去政府機關工作,那是人人都夢寐以求的事,而他為什麼偏偏要當記者?為什麼要自告奮勇去做那個專題採訪,又機緣巧合地遇見了她?難道這一切都是必然嗎?難道過去的一切都是為今天鋪墊嗎?人的命運果真在冥冥之中已有定數?自己這麼多年一直在孤獨地尋覓,像一個遊子尋找自己的家,盧瑤不是他的歸宿,他苦苦找尋的東西如同某個暗喻的夢,他只能在心裡體味,卻無法用言語述說,終於,見到她,一切都清晰了,所有的孤寂都溶解了,他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只為在這裡駐足。
他知道她不能給予他什麼,她不可能放棄她的一切,他們之間也不會有某種可能性,他只是想遠遠地望著她,默默地與她對視,他覺得那種心靈的交融遠比肉體的親近更令他陶醉、令他神往。
可是,現在,又是一場夢,又是一次旅途上的邂逅,只是這一次的短暫邂逅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令他感到溫暖和心痛。
三個月後的一個靜謐的午後,他正在辦公室趕寫材料,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急促地響起來,他懶懶地拿起聽筒,電話那頭寂靜無聲,他剛要放下,那邊突然“喂”了一聲,他聽出了聲音,臉上的肌肉僵住了,心跳加速,連呼吸都不會了。
“喂,小謝吧,你好嗎?”瑞華問,語氣有點怪怪的。
“哦,我還是老樣子,怎麼一直沒見著你,你在忙什麼?”他努力剋制著,聲音仍然禁不住顫抖。
“我已經上班了,單位的事挺忙的。”
“我去過幾次青浦巷,以為你……”
她連忙打斷他,“我上班後就很少過去了,你這幾天出差嗎?”
“呵,不出差。”他緊張的幾乎喘不過氣來,握電話的手已經汗溼了。
“我們想請你來家裡吃飯。”她說。
“唔……”他支吾了一會兒,說:“好啊,我這幾天都在報社。”
“那就後天吧,後天下午你還是來青浦巷我婆婆家,這裡你熟悉。”
“好的,那我先謝謝你了。”
“後天一定來哦。”
“一定”
血湧上了他的臉頰,他自己都能感覺到臉在發燙。他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在消失了幾個月之後,突然給他打電 話,而打電話又是為了一件無關痛癢的事。為什麼不是“我”而是“我們”?“我們”顯然指的不是她一個人,是她和她丈夫?他們為什麼要請他吃飯,他能幫他們做什麼呢?照一張全家福還是補一張婚紗照?或者他們對蔡家的家史又有了新發現,希望他給予報道?她最後還強調一定要去,會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告訴他嗎?他想到了各種他能想到的可能性,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約定的時間是星期五,他上午上班,下午匆匆處理完手上的事情後,便去理髮店把頭髮修理了一番,回宿舍衝了個澡,他平常很少用香皂,今天特意用了,換了件白襯衣和牛仔褲,外面套了件夾克衫,在穿衣鏡前環視自己,對鏡子裡面那個身高175CM、相貌端正、胖瘦適中的小夥子頗為滿意後,便挎上相機包,騎上腳踏車,匆匆趕往青浦巷三十八號。
儘管多次走進這裡,今天再來,心裡仍然禁不住一陣狂跳。走進弄堂,謝津生遠遠地看見庭院的天井下已經支起了一張大圓桌,瑞華正弓著身子擦桌子,她上身穿一件奶黃色寬鬆圓領針織衫,袖子隨意地擼到肘部,下身穿一條黑色緊身褲,長髮高高盤在腦後,顯得清爽大方。她把啤酒和飲料從屋裡抬出來,又一一放到桌上,再把碗筷依次擺好,仰頭時,順便把一縷落到臉上的頭髮甩到了一側。
看著她,他有些侷促不安,彷彿被什麼東西敲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