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對質(第1/3 頁)
正值三伏天裡最為悶熱的時段,外頭驕陽似火,滾滾熱浪肆意翻湧,烤得街道兩旁的樹木都沒了生氣,蔫頭耷腦地立在那兒。蟬兒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嘶叫,一聲緊接著一聲,那尖銳的鳴音劃破長空,彷彿要把最後一絲力氣都耗盡在這炎炎烈日之下。
勞動仲裁委坐落於城區一條略顯僻靜的小街上,那是一幢有些年頭的老樓,牆面的漆皮脫落了不少,斑斑駁駁的,透著一股子陳舊勁兒。
走進仲裁委,沿著昏暗的走廊往裡,就能瞧見那間不大的會議室,裡頭這會兒正瀰漫著一股比外頭暑氣更讓人憋悶的氣息。幾張長條桌七拼八湊地攏在一塊兒,桌面劃痕累累,見證了數不清的糾紛談判。周圍圍坐著神情各異的人,有人滿臉憤懣,攥緊了拳頭,骨節泛白;有人滿臉愁苦,眉頭緊鎖,長吁短嘆;還有人目光呆滯,像是丟了魂兒一般。牆上那老式掛鐘“滴答滴答”響個不停,每一聲都像是敲在眾人的心尖上,讓本就緊張的氛圍愈發凝重。
包工頭李大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他身形敦實,往日在工地上那可是威風凜凜、風風火火的主兒,扯著大嗓門指揮工人幹活時,聲若洪鐘,氣勢如虹,誰見了都得禮讓三分。
可這會兒,那股子精氣神全沒了,只剩滿臉的懊悔與喪氣。頭髮被汗水浸溼,一綹一綹地雜亂無章地貼在額頭上,幾縷髮絲還耷拉在眼前,擋住了他黯淡無光的眼睛。眼眶深陷,眼珠子佈滿血絲,一看就是好幾宿沒閤眼了,黑眼圈濃重得像抹了一層炭灰。他耷拉著腦袋,雙手不停地揉搓著衣角,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時不時嘆上一口氣,肩膀跟著微微顫抖。
仲裁員趙組長穩穩當當坐在桌子正前方,仿若一座沉穩的大山,給這場躁動不安的談判定住了心神。他年過半百,頭髮花白,梳得一絲不苟,鼻樑上架著副老花鏡,鏡片後的眼睛透著洞察世事的銳利與沉穩。
此刻,眉頭緊鎖,正仔細翻看著手頭那一沓厚厚的賬目資料,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在安靜的會議室裡格外清晰。他時而微微皺眉,時而拿筆在本子上快速記錄著什麼,筆下的字跡剛勁有力,每一個筆畫都彰顯著他的專業與嚴謹。
趙組長在勞動仲裁這行那可是實打實的“老江湖”了,掰指頭數一數,入行都有大半輩子嘍!這些年,他風裡來雨裡去,奔波在各個糾紛現場,見過的事兒比說書先生講的故事還多、還離奇。
大到那些財大氣粗的企業間為了鉅額款項爭得臉紅脖子粗,會議室裡氣氛劍拔弩張,雙方律師團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吵得天花板都快被掀翻;小到鄰里街坊間,為了幾百塊工錢能扯上好幾天的皮,今兒你上門理論,明兒我堵在門口哭訴,雞毛蒜皮卻也鬧得雞飛狗跳、不得安寧。樁樁件件,甭管大事小情,趙組長都跟個活檔案似的,全記在心裡,處理起來那叫一個得心應手,經他手調解的糾紛,大多都能順順當當畫上句號。
可今兒個碰上李大山這檔子糟心事,趙組長縱使經驗豐富,也著實被氣得不輕,坐在辦公桌前,忍不住直搖頭,腦袋晃得跟撥浪鼓似的。心裡一個勁兒地暗歎:“這李大山,平日裡瞧著也算機靈,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犯起糊塗,還糊塗得這麼離譜!打業務麻將輸錢,妄圖走歪門邪道攬工程,這下可好,把自個兒和工友們都坑慘嘍。”想著想著,趙組長眉頭擰成個大疙瘩,摘下老花鏡,重重地捏了捏鼻樑,滿臉的無奈與惋惜。
再瞅瞅旁邊坐著的幾個農民工代表,各個都是飽經風霜的模樣。常年在大太陽底下、塵土飛揚的工地上摸爬滾打,面板被曬得黝黑髮亮,那顏色深得就跟刷了層古銅漆似的,湊近點看,臉上一道道皺紋,那是歲月這把無情刻刀和生活重擔共同刻下的深深痕跡,每一道褶子裡頭,都藏著說不完的心酸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