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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聽風閣裡為什麼有這麼多人,外面的世界國泰民安,這麼多人犯的什麼事?一打聽,嫌犯大多來自城南的掃帚巷,是一條街上的街坊鄰居。前不久大家爭相去挖一隻裝滿黃金的罈子,把一戶海外華僑的空屋挖坍塌了,牽連了左鄰右舍,有人報警,他們便相聚在這裡了。保潤一聽事情的原委,腦海里立刻浮現出祖父的身影,心裡內疚,又不便透露自己的身份,說,你們怎麼那麼傻?一聽就是謠言,從我們香椿樹街傳出去的謠言啊,我們街上早沒人挖黃金了,你們怎麼還在拼命挖呢?掃帚巷的人對保潤的說法不以為然,他們說,你們香椿樹街是窮街,哪能跟我們掃帚巷比?你們那兒不是一隻手電筒嗎,一隻手電筒能裝多少黃金?我們那兒是一壇黃金,一罈子黃金埋在地下啊!我們掃帚巷以前住的都是有錢人,國民黨的將軍,紗廠的資本家,還有妓院的老闆,哪家沒有半抽屜金貨?別說是一壇黃金了,聽說還有一隻醃菜缸呢,一大缸黃金,以前埋在公共廁所的化糞池下面的,不知誰下手快,給挖走啦!
掃帚巷的人對保潤也很好奇,問他怎麼進來的,保潤敷衍地說,也是手癢,手癢惹的事。別人說,你不是也挖了?你挖到什麼了嗎?他搖頭道,我不挖,我捆人,捆了個人。別人對他的故事有興趣,紛紛追問,你捆人要幹什麼?圖財還是圖色?你捆的人是大老闆,還是大美女?他不肯透露實情,猶疑半天說,不是大老闆,也不是大美女,捆了幹什麼,我也不知道。看別人表情詫異,他苦笑了一聲,挖著鼻孔說,要是知道了,我也不會進來了。
柳生始終沒有被送到聽風閣來,他不知緣由,一直苦苦地等著這個夥伴。掃帚巷人發現保潤經常趴門縫朝外面張望,調侃他說,女朋友也進來了?你眼巴巴的找你女朋友呢?保潤說,不是女朋友,是柳生,這事有點奇怪,我們一輛吉普車過來的,進來他就不見了,放風也看不見他的人影,不知把他關到什麼地方去了。掃帚巷的人說,大概關在後面黃鸝軒了吧?我們聽風閣的是小案子,黃鸝軒的才是要案大案,你那朋友,情況不妙啊。又有人警覺地追問保潤,那個柳生到底犯了什麼事?你這麼牽掛他,你們是同案嗎?是共犯嗎?保潤心裡掂量了半天,謹慎地說,不,不是,我不知道柳生幹了什麼,反正我就捆了個人,什麼也沒幹。
大約過了一個星期,掃帚巷的人們在聽風閣裡聽到了自由的風聲。據說這起挖金案在世界司法史上也是首例,並無任何法規可以借鑑,對於那十七個做發財夢的居民,定罪有難度,起訴太勉強,饒恕他們又天理不容,最後便採取了罰款放人的老辦法。有訊息稱,被挖坍的房子主人,在大洋彼岸得了老年痴呆症,沒有辦法追究故鄉的街坊鄰居了,他的不幸,對於掃帚巷居民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喜訊。案子之所以拖得這麼久,主要是各個部門對罰款額度有爭議,有的主張多挖多罰,少挖少罰,怎麼界定多挖與少挖,以各家搜繳的工具數量為標準,每把鐵鏟或鐵鎬罰款五百元,這個方案雖然細緻,但需要人手挨家挨戶搜查,工作量太大,被否決了。又有人主張簡化處理,以認罪態度為參考標準,重罰那些裝瘋賣傻不思悔改嬉皮笑臉寡廉鮮恥的人,而那些積極檢舉他人提供線索的,應該得到寬大處理,可以無償回家,這個方案貌似公平,但也容易引起誤解,似乎舉報者就可以白挖別人的房屋,也不太科學。為了避免留下諸如此類的後遺症,最後各個部門統一了意見,還是採取平均主義的處理方式,每人罰款五百元,一視同仁,交錢走人。
儘管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人的自由畢竟要緊,掃帚巷的家屬們顧不上冤屈,都歡天喜地去銀行取了存款,到皮革廠後面交錢領人。十七條好漢一下走了一大半,熱鬧的聽雨閣蕭條了許多。有個叫小伍的翻砂工,平素與保潤相處不錯,他從外面回來收拾東西,直奔保潤而去,一隻手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