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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頁返潮的信紙,他與保潤有了一次神奇的相遇。保潤陌生的字跡留有體溫,透過牛仔褲厚厚的布料,慢慢融化在柳生大腿的面板上。保潤的生活以空洞的文字概括了,收入柳生的褲子口袋,竟然是沉甸甸的。柳生覺得大腿處有點疼,還有點燙,口袋深處隱隱飄散出一種古怪的焦煳味。秋天以來他經常聞到這種氣味,不知它來自乾燥的季節,還是來自乾燥的記憶。此致敬禮。透過保潤的家信,他隱隱地看見了自己的未來,那個未來冒出了一縷神秘的青煙。
過了幾天,他去九號病房探望祖父,帶去了保潤的家信。不知道是衝動的結果,還是冷靜的對策,他腦子裡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他問祖父,你還記不記得保潤的模樣了?祖父說,現在的模樣不記得,就記得他小時候的模樣。他又問祖父,你就剩這麼一個孫子了,想不想去看他一次?祖父說,想也沒用,我連男病區的門都出不去,怎麼能去監獄看他?柳生探清了祖父的態度,沒有多說什麼。他從包裡找出理髮工具,開始幫祖父理髮,刮鬍子。然後他替祖父穿上了一套廉價的西裝,端詳著祖父說,現在像人了,可以去見孫子了,你跟我走,什麼也別說,我帶你去看保潤。
他不顧井亭醫院的規章制度,把祖父悄悄地塞進了麵包車。祖父鑽在一隻菜筐裡,順利地闖過井亭醫院的三道門崗。到了公路上,他讓祖父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說,怎麼樣?我對你夠意思吧?祖父臨窗四望,望見滿眼新的風景,嘴裡便發出一聲欣喜的感嘆,祖國的面貌日新月異,真是日新月異啊!
麵包車駛往五十公里以外的楓林鎮。時隔多年,整個世界花樣翻新,楓林監獄還是老樣子,灰白色的水泥高牆一望無際,牆上森嚴的電網一望無際,東側多了一座瞭望鐵塔,塔樓裡有人影晃動,一隻高音喇叭掛在瞭望窗下,閃閃發亮,喇叭上站著幾隻大膽的麻雀。有一幅紅色的宣傳標語自塔頂垂下,引人矚目:熱烈祝賀楓林監獄榮獲十佳文明監獄稱號!
他把麵包車停在公共停車場,拿出公文包數裡面的錢。祖父看著他數錢,嘴裡幫著數數,數著數著祖父暈了,他說,這麼多錢啊,數都數不清,你準備給誰?他說,給保潤的見面禮。祖父說,你為什麼要給保潤這麼多錢?犯人不能花錢,會讓幹部沒收的,不如我替保潤來保管。他推開祖父的手,笑著說,爺爺,他有錢不好花,你有錢也沒用處,還是我自己來處理吧。
他低估了祖父的智商,卻高估了祖父的健康狀況。他攙扶著祖父走到監獄門口,正好遇上衛兵換崗,有個短小的換崗儀式。下崗的衛兵邁著誇張的步伐向他們走來,上崗的衛兵手持鋥亮的自動步槍,對準他們的方向,做了個瞄準的姿勢。這次虛擬的射擊嚇著了祖父,祖父驚叫了一聲,槍斃!他甩脫柳生的手,提著褲子就往麵包車那裡跑。柳生沒有想到他跑得那麼快,祖父一路跑著,褲管裡一路淌下了不明的液體,滴在地上。他猜到那是尿,祖父受到四把自動步槍的驚嚇,尿了褲子。
這是一個無法預料的意外事故。祖父不肯下車了,柳生怎麼勸解都沒用。他說,爺爺,我是陪你來的,你不去看保潤,那我們不是白跑一趟嗎?五十里路呢,汽油都燒掉很多錢。祖父定下神來說,我不管,我是爺爺他是孫子,讓他到車上來看我。柳生說,爺爺你糊塗了,這是監獄,只能你進去,他不能出來的。祖父說,那你一個人去吧,替我問一下,他什麼時候能出來?再替我捎句話,我等他出來給我收屍呢,他什麼時候出來我什麼時候死,再也不賴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給大家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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