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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作用,恐怕隨時都會挺不過去。假如病人還有心願未了,我可以為她注射強心劑,令她能多撐一時,但也只是一時的事……”
雨水濺落窗沿,灰白天際被雨雲壓得很低。
念卿轉頭看向壁上掛鐘,出神地看了一陣,方才輕聲道:“好,多謝你。”
第二十九記 蝴蝶夢·鯤鵬志(2)
醫生默默將病房的門推開一線,屏風已撤去,躺在雪白床單下的胡夢蝶消瘦蒼白,臉上血色褪盡,濃密黑髮襯在臉側……她一動不動,看似睡得平靜,卻在唸卿走近時,微微張開眼對她笑了一笑。
念卿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天已亮了,晉銘就要到了。”
胡夢蝶臉上泛起異樣紅暈,長長睫毛撲扇,真如棲留在臉上的蝴蝶一般。她睜眼定定地望著念卿,目光溫柔,良久微弱一笑,“他們叫你中國夜鶯,他是不是也愛聽你唱歌?”
她說出這句話,竟沒有喘息斷續,目光也似更有神了些。念卿心下悽惻,只怕這已是迴光返照之象,便握緊她的手,輕輕笑道:“我許久沒有唱過了,要不要唱一段曲子給你聽,你愛聽什麼?”
胡夢蝶目光如水,痴痴道:“銀床淅瀝青梧老,屧粉秋蛩掃。”
這是飲水詞中一闋《虞美人》。
“銀床淅瀝青梧老,屧粉秋蛩掃。採香行處蹙連錢,拾得翠翹何恨不能言……”柔婉低迴歌聲如清泉涓流,一字字,一聲聲,道出惆悵情愫,“ 迴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胡夢蝶含笑聽著,秀眸似闔未闔,恍然有痴醉之色。
“那時候晉銘總愛纏著我唱曲給他聽,我唱得也不好,他卻聽得十分高興……最愛聽的便是這十年蹤跡十年心……他才那麼一點兒歲數,哪裡懂得是什麼意思……如今算來,自他離家也……也已有十年了。”胡夢蝶曼聲絮語,笑靨淺淺,臉頰泛起異樣潮紅。
念卿眼前已被淚光模糊。
“十年又如何?”
這低啞熟悉的語聲自身後傳來。
念卿一驚回首,看見額髮微亂、一臉奔波倦色的薛晉銘站在門邊,臂上搭了大衣,目光只望著床上的夢蝶,“便是再過十年,你還是那隻笨得要命的小蝴蝶。”
胡夢蝶睜開雙眼,眸中異彩流轉,晶瑩如琉璃。
薛晉銘走到她身邊,俯身將她扶起,緊緊擁入懷抱,“小蝶。”
胡夢蝶如瀑黑髮從他臂彎散落,身子輕軟如絮,仰了臉痴痴看他,神色恬美如在極樂之境。臉頰上如霞紅暈在這一瞬美到極致,只短短一瞬,那紅暈便急劇轉淡轉黯,變為慘敗的死灰顏色。
她卻仍笑著,斷斷續續道:“你說……要娶我……我沒有忘……”
“我也沒有忘。”薛晉銘深深動容,目不轉睛看她,喉頭略微滾動。
胡夢蝶的氣息漸急漸促,嘴唇顫抖,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薛晉銘目光緩緩轉向念卿,在她臉上只停留了一剎,極痛楚的一剎。他執起胡夢蝶枯瘦的手和她一綹長髮,將那髮絲打個旋兒,輕輕繞在她無名指上,再以另一綹髮絲繞在自己無名指間。
薛晉銘望著她,低低問:“做我的妻子,你願意嗎?”
胡夢蝶眼中已近熄滅的光芒驟然迸出璀璨光亮,用盡力氣點了點頭。
薛晉銘低頭,嘴唇輕輕印上她額頭。
她闔上眼,一絲醉人笑意永遠停留在唇畔。
因染有那可怕的疾病,夢蝶並未停靈,次日便落葬在薛晉銘親自為她挑選的墓地。
她與薛晉銘輩分殊隔,又是弒夫的寡婦,薛家自然不會承認這個四少奶奶。胡家早已凋零,也沒有什麼孃家親眷,徐家更恨她入骨。為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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